内侍的脚步在殿前顿住,手中的信封边缘有些发皱。他不敢抬头,只将东西高举过头顶。
诸葛俊正站在灯下,手里还握着一份名册。那是天工学苑最后一批考生的卷宗,刚批完不久。他接过信封,手指轻轻一挑就拆开了。
里面是一页薄纸,字迹潦草,像是赶时间写下的。内容很短,只有两行:“高丽近来有异动,沿海哨探发现不明船只频繁出入仁川港。倭人似有联络。”
他没说话,把纸放在案上,又从旁边拿起另一份卷宗。那是三天前东海水营送来的巡逻记录,原本只是例行呈报,没人特别在意。
现在再看,有些地方不对劲。
六天前,一艘商船返航时绕道避风,停靠在济州岛外港。按常理,这种事不少见。可记录里提到,当晚曾有小艇靠近,对方未亮旗号,也未回应喊话。水营以为是渔民,没追查。
还有四天前,高丽礼部突然召回驻长安使节,理由是“国中事务紧急”。但大龙朝安插在开京的眼线回报,那几日并无朝会,也无官员调动。
诸葛俊翻开桌角堆着的情报,一页页翻过去。每一条单独看都不算大事,可连在一起,就像一块布上的线头,拉一下,整块都要松。
他抬头问:“这信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时辰前,快马加急,从登州卫送来。”
“送信人呢?”
“在宫门外候着,是个老兵,脸上有疤,说是曾在辽东戍边。”
诸葛俊点点头,没再多问。他知道这类密报都有固定渠道,真伪可以事后核对。现在要的是判断——这事值不值得动手。
他走到墙边,掀开一幅挂画。后面是一张巨大的舆图,用牛皮拼接而成,上面标着海岸线、港口、岛屿和航线。红色细线画出三条主航道,其中两条通往高丽西岸,一条直通倭国南部。
他的目光停在仁川港的位置。那里离大龙朝最近的一处哨站不过百里。如果真有人想动手,选这里最合适。
“传枢密院左使,右使,还有兵部值守郎中。”他说,“半个时辰后,御前议事。”
内侍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诸葛俊又叫住他,“刚才说的那个送信老兵,安排个住处,别让他乱走。等会儿议事完,我要见他。”
“是。”
人退下后,殿里安静下来。烛火跳了一下,映在地图上,照出他半边脸的轮廓。
他没坐下,就站在图前,盯着那几个点看。脑子里已经开始推演。
倭国这些年一直表面称臣,年年进贡,其实暗地里没少搞小动作。以前是因为大龙朝内政未稳,边防松弛,他们才敢试探。如今朝廷刚刚立起威信,四方归附,要是这时候让海上出了乱子,影响的不只是商路,更是国体。
更麻烦的是高丽。
这个国家夹在中间,位置敏感。它若倒向倭国,东海防线就得往前推五百里。可它若是主动勾结,说明内部已经有人不想太平了。
他想起几个月前,高丽使臣来朝贺新皇登基,带了不少礼物。其中有一批海产干货,说是今年渔获丰收。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春季本不是捕鱼的好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货?
现在想想,那些船可能根本不是去打鱼的。
脚步声再次响起,三名大臣陆续进来。左使五十多岁,胡子花白;右使年轻些,四十左右,眼神锐利;兵部郎中则是武将出身,走路带风。
诸葛俊没让他们坐。
“这是刚收到的消息。”他指着桌上那张纸,“你们看看。”
三人传阅了一遍,脸色慢慢变了。
左使开口:“陛下,此事尚无实据,是否先派人查证?”
“查是要查。”诸葛俊说,“但我不能等查清楚了再做准备。万一人家已经动手,我们还在等消息,那就晚了。”
右使点头:“您的意思是……提前布防?”
“不止是布防。”他说,“我要知道接下来七天内,所有进出仁川港的船只名字、吨位、货物清单。还要调集登州、莱州、明州三地水营的巡船,每天至少两次通报海域情况。”
兵部郎中皱眉:“可这样调动,会不会惊动对方?”
“惊动就惊动。”诸葛俊声音不高,但很稳,“我宁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盯,也不愿他们以为我们看不见。”
他又转向内侍:“去把东海水营总督的履历拿来。另外,找几个懂倭语的译官,随时待命。”
命令一道道下达,没人再质疑。
半个时辰后,会议结束。三位大臣匆匆离去,各自去安排事务。
诸葛俊仍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支朱笔,在地图上的三条航线上各画了个圈。然后又在仁川港外围画了一道弧线,像一张拉开的弓。
他知道,这不会是普通的争端。
倭人不会自己出面,他们惯用借刀杀人。真正动手的,恐怕是高丽内部某些人。而背后推手,十有**来自海外。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外面夜色深沉,皇宫一片寂静。可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在发生,只是还没传到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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