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案上轻轻晃了下,文书边角被风掀起一角。诸葛俊伸手压住那封交州急报,目光却落在底下露出的半张草图上——歪歪扭扭的圆圈连着几根线,像是孩子随手涂鸦,又像某种浑然天成的构想。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指尖在纸沿轻轻划了一下。
脚步声从廊下传来,不疾不徐。刘梦柔披着素色外袍走进东阁,见他仍坐在灯下,便顺手将门掩了。她走到案前,看了一眼叠在一起的航海捷报与孩童手稿,轻声道:“雨停了。”
“嗯。”他应了一声,终于抬眼,“十年了。”
她没接话,只在他身旁坐下,随手理了理堆在一旁的《州县学报》。纸页翻动间,一张来自岭南的图纸滑了出来,画的是带齿轮的水车,边上还用稚嫩笔迹写着“可省三人之力”。
诸葛俊拾起那张纸,笑了笑:“这年头,连七八岁的娃娃都开始算人力成本了。”
“是你给他们这个胆子。”她看着他,“以前百姓觉得天高地远,话传不到宫里。现在他们知道,写下来的东西,真有人看。”
他点头,将图纸放回原处,转而抽出一份兵部密奏。上面写着薛仁贵率军屯驻西域三城,丝路商道已全线畅通,沿途设驿站十七处,胡商驼队日均过千人。
“西征归心,不算难事。”他说,“打得赢是本事,守得住才是功夫。如今商旅敢走沙漠,农夫敢垦荒地,这才是稳。”
刘梦柔拿起另一份户部简报,念道:“江南漕运今年提前两月完成,北地粮仓已满七成。民间私田开垦数比去年多出三倍。”
“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活出来的。”他接过话,“以前朝廷盯着赋税多少,现在得看百姓手里剩多少。米价稳,人心就稳。”
她合上简报,忽然问:“你还记得刚登基那年,有个老农进京告状,说官吏强征口粮?”
“记得。”他眉梢一动,“我把那县令当众打了二十板,还让他背着米袋沿街喊‘贪官误国’。”
“那天你回来,鞋上全是泥。”
“泥好啊。”他笑出声,“踩过田埂的鞋,才知道哪条路该修,哪块地该补渠。”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窗外月光慢慢爬过屋檐,照在案头一堆卷宗上。有工部呈上的新式织机图样,有太医院整理的疫病防治录,还有文渊阁送来的《古技辑要》续卷。
诸葛俊起身踱步,走到窗边。夜风微凉,吹得灯火摇曳。他望着太极殿方向,那里依旧亮着几盏灯。
“你说,十年后燕京街头,寻常妇人买菜时会想什么?”
刘梦柔略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她大概只关心菜新鲜不新鲜,价钱能不能少两个铜板。”
“对。”他转身面对她,“她不会念我名字,也不知薛帅打过多少仗,只愿孩子能上学堂,夜里关门不怕响动——这才是我要的盛世。”
她静静看着他,忽而笑了:“你给他们的不只是太平,是盼头。一个盲童敢记潮声,一个铁匠女儿敢画磨坊,因为他们信这世道肯听。”
“所以我不能停。”他语气沉了下来,“万国来朝是面子,科文传承是根子,但最终要看千家万户的日子是不是踏实。打仗靠将领,治国靠制度,可让百姓活得有尊严——那是帝王的本分。”
她站起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薄册。是各地学堂报送的“少年策论”汇编。翻开第一页,便是那个凉州少年写的耐旱粟米试验记录。
“这孩子才十四岁。”
“但他写的不是文章,是活路。”诸葛俊接过册子,指着其中一段数据,“你看他每天记苗高、记日照,像不像咱们当年做战情推演?只不过他攻的是荒地,守的是收成。”
“你批了‘此子可教’。”
“我还让人把他那套记录法发到各州农政科。”他顿了顿,“别光夸他聪明,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认真做事的人,朝廷看得见。”
刘梦柔把册子放回原处,转身看着他:“你总说自己是穿过来的,不懂古礼。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回应‘民惟邦本’这四个字。”
他沉默片刻,走向书案,提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竹简上写下八个大字:**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笔锋顿住。
“接下来,我想写一部《治平要略》。”他搁下笔,“不讲权谋,不论征战,就讲怎么让百姓过得安心。水利怎么修,学堂怎么管,医馆怎么建,连街巷排水都要写进去。”
“你要亲自写?”
“别人写的,未必踩过泥。”他坐回案前,重新铺开一张纸,“第一篇,就叫‘市井之心’。从一个卖饼老汉的一天说起——几点开门,赚几个钱,怕什么,盼什么。”
她轻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天下。”
他抬头看她一眼,嘴角微扬:“等写完了,你帮我看看。别光夸好听,要说哪里不够实在。”
她点头,取下肩上披风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灯别熬太晚。”
他正低头提笔,只应了句:“还早。”
案上烛火跳了下,映着他专注的脸。竹简摊开,第一行字已落:
“凡治国者,当知市井之需。晨起炊烟起,妇人挎篮入市……”
笔尖顿住,似在思索下一句。窗外月光洒在砚台边,照亮半页墨迹未干的竹简。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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