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撕破夜色,斥候滚落在地,嗓音干哑:“大人!疏勒西境发现大军调动,旗号……是乌孙的!”
薛仁贵正站在城楼高台,手里的地图还未来得及收起。他没有回头,只将卷轴轻轻搁在栏杆上,风吹得边角微微颤动。
“多少人?”
“看不清,但烟尘遮天,至少两万。前锋已过赤石谷,正往官道逼近。”
帐中灯火一晃,主簿快步上前,脸色发紧:“乌孙从未与我军正面交锋,此番来势汹汹,怕是有备而来。眼下我军连日行军,士卒疲惫,是否暂避锋芒,退回焉耆重整?”
薛仁贵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主簿,又落向赵十三:“你带轻骑去探,三时辰内必须带回实情。记住,不许接战,只看阵型、旗号、行军节奏。”
赵十三抱拳领命,转身就走。
“其他人,传令各营,熄火造饭,整装待发。”薛仁贵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进地里,“今夜不睡了。”
半个时辰后,全军悄然集结。弓弩手列于前阵,长枪兵结盾成墙,骑兵隐于侧翼山谷,只等一声令下。薛仁贵亲自率中军前移十里,在一处背靠断崖的高地扎营立寨,四面设哨,箭楼连夜搭起。
风从西域深处吹来,带着沙粒和寒意。
次日拂晓,天光未明,前方了望台突然鸣锣三响。
敌至。
乌孙先锋骑兵如黑潮涌出谷口,马蹄震地,重甲铿锵。他们不擂鼓,不呐喊,只是压着步调稳步推进,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收地。
“好硬的骨头。”一名校尉低声骂了一句。
薛仁贵站在旗台之上,手中令旗不动。他知道,这种敌人不怕虚招,不怕恐吓,唯一认的是实打实的阵势和血肉拼杀。
“放近了打。”他下令。
第一波箭雨在三百步外洒下,却被敌军举盾挡住大半。第二波刚起,对方骑兵已加速冲锋,直扑前军防线。
“顶住!”薛仁贵一掌拍在鼓面上,三声急鼓响彻战场。
长枪兵蹲身扎稳,枪尖斜指向前,盾墙如铁壁合拢。骑兵撞上的一瞬,人仰马翻,但后续队伍毫不减速,竟以战车开道,硬生生撞开两道缺口。
“右翼松了!”有人大喊。
薛仁贵眼神一凛,抓起令旗挥动:“左翼弓手梯次射击,压制中路;预备队补右,不准退一步!”
赵十三此时飞马归来,翻身下马,盔甲上沾满尘土:“报!乌孙主力分南北两翼包抄,复合弓部队已在侧岭布阵,战车三十辆,配有火油罐。”
“果然是冲着野战来的。”薛仁贵冷笑,“他们想用火力撕开我们的阵脚,逼我们乱阵突围。”
主簿急道:“那咱们是不是先撤?等风沙一起,他们视线受阻,也好脱身。”
“撤?”薛仁贵盯着敌阵,忽然笑了,“咱们连克十余城,一路收降纳贡,现在倒要被一支外来军吓得蹽蹄子跑?传我命令——帅旗往前移,插到前军最前沿。”
将士们愣了一下。
“听见没有?”他吼了一声,“把旗给我插上去!谁敢后退,斩立决!”
一面绣着“大龙西征”四个大字的巨纛被两名力士扛起,冒着箭雨冲上前线,深深插入泥土。风一吹,猎猎作响。
全军士气为之一振。
薛仁贵随即下令:“工匠组立刻制烟幕,用硫磺、硝粉混草灰,顺着风向放。游骑小队分成五组,专挑他们运粮的车队下手,打了就走,不许恋战。”
烟雾很快升腾而起,随风飘向敌军阵地。乌孙骑兵冲锋节奏明显放缓,几辆粮车被袭,后方传来骚动。
战局陷入僵持。
到了午后,乌孙改用轮番冲击战术,一波接一波,不给喘息机会。风沙渐起,黄尘蔽日,双方都看不清彼此,只能靠鼓声辨位。
一名新兵被流矢擦中肩膀,痛得跪倒在地,旁边老兵一把拽起他:“哭什么!没见帅旗还在前面立着吗?薛帅都没跑,你慌个球!”
夜里,营地只剩篝火零星几点,其余全部熄灭。士兵们枕戈待旦,耳朵听着远方马蹄回响,不敢合眼。
主簿坐在案前,笔尖顿住:“大人,这样耗下去,粮草撑不过五日,水也只剩一半。再不决断,恐怕……”
“恐怕什么?”薛仁贵打断他,手里摩挲着一块铜铃,“你以为我不知道?可现在退,就是认怂。一旦退了,之前归附的那些小国立马反水,咱们辛苦打下的局面,全得崩。”
他站起身,走向帐外。
风更大了,吹得战旗哗啦作响。远处敌营灯火连成一片,如同星河压境。
“赵十三。”
“在!”
“你带三十骑,今晚再去扰一次。目标不是杀敌,是让他们睡不成觉。敲锣、放火箭、喊话都行,总之让他们知道——咱们还在这儿,而且没打算走。”
“明白!”赵十三咧嘴一笑,“我让他们的马都以为天亮了。”
薛仁贵点点头,抬头看向星空。北斗斜挂,指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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