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梦盯着案上那碗汤,热气早已散尽。她没伸手,也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帐帘掀开,诸葛俊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道黄绫圣旨。他没看她,先把圣旨放在案上,又换了一碗新汤,递到她面前。
“喝完这碗,我再说事。”
她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那碗汤。这一次,她接了过来,小口喝了下去。
诸葛俊这才展开圣旨,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帐中每一个角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国前帝司马梦,临危不惧,败而不降,心系黎民,止战有功。今归附大龙,宜彰其德。特封为贵妃,位次皇后之下,赐居凤和宫,享六宫之礼。钦此。”
帐内一片寂静。
司马梦放下碗,抬头看他:“你这是羞辱我?”
“不是。”诸葛俊收起圣旨,“是给你一个身份,也给天下一个交代。你若死了,百姓只当晋国覆灭,血流成河。可你还活着,还站在这里——那就该让所有人知道,败者也能活出分量。”
她冷笑一声:“贵妃?我曾是一国之君,如今却要居人妾室?”
“你仍是君。”诸葛俊直视她,“只不过,现在是另一种方式治国。后宫不是争宠的地方,是政令流转的枢纽。你想不想再管事,我说了不算,你自己说了才算。”
司马梦沉默良久,忽然问:“刘梦柔……她会答应吗?”
“她昨夜就来了信,说已在宫中备好凤和宫,等你入主。”
司马梦没再反驳。她知道,这一局棋,早已不在战场上。
第二日清晨,大军回京。中军帅台设坛,诸葛俊亲自主持册封礼。三军列阵,文武官员肃立两侧。司马梦身穿素甲,未戴冠冕,缓步登台。
诸葛俊当众宣读圣旨,声震四野。末了,他亲手将一枚金凤佩挂于她腰间。
“从今日起,你不只是司马梦,也是大龙贵妃。”
台下无人喧哗,亦无人质疑。六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只剩三千残卒归附,而他们的旧主,如今站在敌国帝王身侧,受封六宫。
有人不服,却不敢言。
入城那日,长安街巷张灯结彩,百姓围观如潮。司马梦乘辇而行,帘幕半垂。她看见孩童在路边奔跑,老人拄杖观望,市井如常,炊烟袅袅。
战争结束了,生活还在继续。
凤和宫门前,红毯铺地,宫灯高悬。刘梦柔站在阶前,一身素青长裙,发髻简净,未施浓妆,身后仅随一名女官。
辇车停下,司马梦走下,脚步略顿。
刘梦柔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你我都是走过刀尖的人,不必拘礼。”
司马梦微微一怔。她原以为会面对冷眼或试探,没想到是这般平和。
“我不懂宫规。”她说。
“懂不懂不重要。”刘梦柔轻声道,“重要的是,你愿不愿安心住下。”
司马梦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点头。
宫婢捧来凤袍,金线绣羽,华贵却不张扬。司马梦褪下战甲,换上宫装。镜中女子眉目依旧凌厉,衣饰却已不同。
刘梦柔命人焚香,奏《清平调》。乐声悠扬,不似庆贺,倒像一场静谧的迎接。
“我不要什么宠爱。”司马梦坐下时低声说,“只想做点事。”
“有用的人,从来不会被闲置。”刘梦柔微笑,“你刚来,先安顿。日后朝堂议事,自然有你开口的时候。”
当晚,诸葛俊来到凤和宫,并非私会,而是召见户部尚书商议江南赋税改制。司马梦被请入偏殿旁听。
户部尚书讲到晋地旧税繁重,百姓不堪其苦。诸葛俊问道:“依你所见,该如何改?”
司马梦起身答道:“晋北寒苦,田产薄,宜减丁税;晋南水网密布,商运兴盛,可征舟船税。另设灾年免征条令,三年一轮查。”
户部尚书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她对民政如此熟悉。
诸葛俊点头:“贵妃所言甚是。此事交由你牵头,拟个章程。”
尚书还想说什么,却被诸葛俊一眼止住。
退下后,尚书低声嘀咕:“亡国之君,竟掌财税……”
话未说完,一名内侍快步走来:“陛下口谕:贵妃参议国政,与皇后同列,今后奏对,须以‘娘娘’相称。”
尚书顿时噤声。
夜深,御花园凉亭内,刘梦柔摆了茶席,只邀司马梦一人。
月光洒在池面,风吹柳枝轻摇。两人对坐品茶,不谈政事,聊起天山雪莲、北疆风沙、少年习武往事。
“你在天山长大?”司马梦问。
“十二岁上山,三十年未归中原。”刘梦柔望着月亮,“也曾以为此生只伴冰雪,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宫里,与你对饮。”
“你觉得……我能留下来吗?”司马梦忽然问。
“能。”刘梦柔说得干脆,“只要你愿意放下过去的身份,接受现在的角色。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是你的主人。我们都是辅佐他的人。”
司马梦低头摩挲茶杯边缘。
片刻后,刘梦柔取出一支玉簪,通体青白,雕工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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