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出深山 第9章 初露锋芒

抬眼望去，府邸踞于高台之上，乌沉沉的墙体垒砌的严丝合缝，两扇朱漆色的大门厚重如城墙，其上碗口大的鎏金铜钉如有规律的罗列着，门环上的兽首怒目圆睁，獠牙毕现，活灵活现。门前两侧，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石狮，威严肃立。

门楣之上，高悬玄底金字的“守备府”匾额，字迹铁画银钩，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檐角下，常年悬挂着一串硕大的铜制风铃，风过时，发出的并非清越之音，而是沉重、缓慢的“嗡鸣”，如同一声声威严的警示，压在每一个途经者的心头。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在领路的婆子斜着眼，上下打量间，书瑶第一次生出一股怯懦，她缓缓的吸一口气，那双略带薄茧的细长的手紧紧握着手中的绣品匣子，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跟着我，别乱看。婆子甩着帕子在前头带路。走的又稳又快，竟是半点不曾顾及身后的人是否跟的上。

书瑶垂下眼睑，紧紧的跟随在那婆子身后，余光却将府中的布局记暗暗在心里。小步快走，穿过三道月亮门，来到一处精巧的院落门前，看不见院里的景象，却闻得阵阵花香。

夫人，绣娘到了。婆子停在珠帘外回话。

快请进来。一个温婉又带着干脆的声音传来。

书瑶掀帘而入，只见一位30来岁，慈眉善目的夫人，她身穿藕荷色团花纹常服，梳着堕马髻，头上零星的戴着几支精致的珍珠编织的花簪，斜斜的倚在榻上，姿势舒适自然。手上拿着的正是她前些日子绣成的《麻姑献寿图》。

民女林书瑶，给夫人请安。书瑶盈盈的朝着夫人一拜。

守备夫人面带笑容，抬手道：好灵巧的手艺。这麻姑的眼睛，竟像是会说话一般。说着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绣面，忽然顿了顿，就是这云纹倒是挺别致......

书瑶的心猛地一跳。微微抬头望去，只见夫人的手指正摩挲在飞鹰暗纹上，眼神若有所思。

是民女瞎想的样式，想着绣出来应当能使绣品更精美。书瑶语气微颤，强作镇定，这样绣出来的祥云更缭绕，更显仙气。

守备夫人目光凝视着她，忽然抬手挥退左右：我看姑娘这绣法，不似本地流派。

民女曾得一位京城来的嬷嬷指点。书瑶顺势答道。

守备夫人眼中闪过异色，可是姓方的嬷嬷？

书瑶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她想起方敬说过，他妹妹曾在宫中当差，莫非......

夫人也认得方嬷嬷？

守备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叹道：十年前京城变故，许多故人离散。姑娘既然得此真传，可愿常来府中说话？

书瑶心中暗喜，知道这是个接近权力的好机会。但她也敏锐地察觉到，夫人话中有话，似乎在试探什么。

与此同时，县衙书斋内，文清正踮着脚整理高架上的卷宗。赵主簿坐在太师椅上假寐，忽然开口：听说你姐姐去了守备府？

文清手一抖，卷宗差点滑落：是......夫人赏识姐姐的手艺。

赵主簿睁开眼，目光锐利：守备夫人是京城萧家的远亲，你们可知道？

文清如遭雷击，强作镇定：我们小门小户，哪里知道这些。

不知道最好。赵主簿意味深长地说，有些高枝，不是那么好攀的。

文清低头整理卷宗，心里却翻江倒海。若夫人真是萧家人，姐姐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她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而守备府西厢房内，林武正在擦拭兵器。周师爷摇着折扇踱步进来：林侍卫好身手，昨日擒贼有功，大人很是赏识。

林武抱拳行礼：分内之事。

周师爷凑近低语：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令尊林远山，当年可是个风云人物啊。

林武握刀的手猛然收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家父早逝，属下对他所知甚少。

可惜了。周师爷意味深长地笑，若是令尊还在，你们林家何至于此。说罢摇着扇子离去。

林武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渐冷。这个周师爷果然不简单，分明是在试探他。

傍晚时分，书瑶从守备府回来，带回来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夫人赏的，说是给娘买药。书瑶打开盒子，里面竟是十两雪花银，还有一支50年份人参。

文清急忙将赵主簿的话告诉姐姐。书瑶听后神色凝重：难怪夫人今日总问方嬷嬷的事，原来是在套话。

那我们还要去吗？文清担忧地问。

去，为何不去？书瑶眼中闪过决然，既然知道她是萧家人，反倒更好应对。倒是你......她握住妹妹的手，在县衙要更加小心，赵主簿恐怕也是萧家眼线。

这时林武匆匆回来，脸色铁青地将周师爷的话复述一遍。

他在威胁我们。书瑶冷静分析，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开始忌惮我们了。

三兄妹围坐在油灯下，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姐，我今日整理卷宗时，发现一件怪事。文清低声细语道，十年前父亲出事前后，有一批军粮在清河县境内失踪，而当时的知县，正是现任守备大人。

书瑶猛地站起身：当真？

千真万确。文清从袖中取出一张草稿，我偷偷抄录了相关记录。

林武一拳砸在桌上：怪不得周师爷要试探我！原来守备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稍安勿躁。书瑶沉吟道，若守备大人涉案，夫人又为何要拉拢我？这其中必有蹊跷。

夜深了，书瑶却毫无睡意。她取出绣架，开始绣一方新的手帕——这次是在竹叶间暗藏字。她要让文清明日带给赵主簿，既是示弱，也是试探。

月光如水，洒在绣架上。书瑶一针一线地绣着，心中渐渐明朗：既然已经踏入这漩涡，那就索性把水搅得更浑。只有让敌人自乱阵脚，他们才能找到可乘之机。

而在县衙后宅，赵主簿正对着一封密信发愁。信上只有一行字：林家兄妹，留不得。

他推开窗，望着皎洁的月亮长叹一声：林兄，我对不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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