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女子书院的诗会当日,整个书院装点得格外雅致。回廊下悬挂着各色诗笺,庭院中的海棠正值盛放,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舞。文清穿着书瑶特意托人捎来的新衣——一件淡青色的交领襦裙,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纹,站在丙字斋的队伍里,手心微微出汗。
“紧张了?”身旁的苏明月轻声问道,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文清轻轻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主宾席。除了书院的先生们,还有几位陌生的贵客,其中一位身着绛紫色锦缎长袍的老夫人格外引人注目。她气质雍容,虽已年过花甲,眼神却清亮有神,正与苏山长低声交谈。
“那位是当朝国母的母亲,陈老夫人。”苏明月压低声音,“没想到她今年会来。”
文清的心跳蓦地加快。她想起大姐信中的期盼,想起二哥在边塞的艰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诗会开始,题目果然是“边塞”。
前几位上台的学子,或咏大漠孤烟,或叹戍边之苦,辞藻华丽,引经据典,赢得阵阵喝彩。轮到文清时,庭中响起细微的议论声。这个来自边塞石堡的寒门女子,能写出什么?
文清缓步走上吟诗台,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最终落在那位陈老夫人身上。老夫人也正看着她,目光温和,带着些许探究。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石堡冬日呼啸的北风,是大姐深夜绣花时冻红的手指,是二哥戎装上凝结的寒霜,是那些在边城为生计奔波的平凡面孔…
再睁开眼时,她目光清澈而坚定,清亮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
“北风卷地石堡寒,银针度夜为谋餐。
非是闺中伤离别,家中亦有铁衣男。
雪覆征衣知重几?春来犹恐塞垣单。
愿借天公三分暖,送与边关将士安。”
诗声落下,庭院内一片寂静。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艰深的典故,只有朴素的言语,却勾勒出边城女子坚韧的身影,道出了对戍边亲人的深切牵挂。那“银针度夜”的辛劳,“铁衣男”的豪迈,以及最后对边关将士的祈愿,字字真切,句句含情。
苏山长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几位先生交换着眼神,暗暗称许。
陈老夫人静静地望着文清,许久,才轻声对身旁的苏山长道:“此女心中有山河,笔下有真情。难得。”
这一句评价,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不少人的耳中。一时间,各种目光聚焦在文清身上,有惊讶,有钦佩,也有难以掩饰的嫉妒。
文清并未留意这些,她只是平静地行了一礼,缓步下台。直到苏明月用力握住她的手,她才发觉自己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文清,你听到了吗?陈老夫人夸你了!”苏明月激动地低语。
文清轻轻点头,心中却想起远在石堡的兄姐。这首诗,是写给他们,写给所有在边塞努力生活的人的。
**\* \* \***
几乎在同一时刻,石堡军营的校场上,林武正带领手下兵士操练新的阵型。春日的阳光已有几分热度,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林什长,守备大人传你即刻去议事厅。”传令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武心中微凛,匆匆交代副手继续操练,便大步向议事厅走去。
厅内气氛凝重。守备大人端坐主位,孙参军、王管事等几位重要人物均在座,连许久未见的刘莽也站在一旁,眼神闪烁。
“林武,”守备大人面色严肃,“永昌商号的案子,有了新线索。我们查到,那批军械可能通过黑风岭一带流往境外。”
林武心头一震,黑风岭?那不正是大姐上次走商遇险的地方?
“据报,近日又有一批可疑货物将通过黑风岭。”孙参军接口道,“我们需派一队精干人手,暗中查探,必要时可拦截取证。你曾在那一带与贼人交过手,地形熟悉,此次任务,便由你带队。”
“属下领命!”林武毫不犹豫。
“林什长,”王管事忽然开口,语气关切中带着一丝微妙,“听闻令姐的商队也曾在那附近遇险?此行务必小心,若需帮手,尽管开口。”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却刻意点出了书瑶,让林武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谢王管事关心,属下自有分寸。”林武不动声色地回应。
退出议事厅,刘莽跟了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林什长又要立功了?真是可喜可贺。不过黑风岭那地方邪性得很,林什长可别步了赵铁头的后尘啊。”
林武猛地停步,转身逼视刘莽,眼神锐利如刀:“刘什长此话何意?”
刘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哼了一声,快步走开了。
林武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刘莽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赵铁头队长和那些弟兄的失踪,一直是他心底的痛。此次黑风岭之行,恐怕比想象的更加凶险。他不由得担心起即将再次带队前往平州的大姐。
石堡绣坊内,书瑶对军营中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她正仔细查验着新一批准备运往平州的绣品和打算贩回的布匹样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