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出深山 第43章 黑暗之下

暮色四合，石堡在渐沉的黑暗中亮起点点灯火。书瑶站在绣坊后院，借着最后一缕天光，仔细清点着从平州运回的布匹。手指抚过细腻的棉布表面，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五十匹，一匹不少。”她轻声对身旁的文清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文清握紧姐姐的手，指尖冰凉：“姐，那二十两银子...”

“破财消灾。”书瑶打断她，语气坚定，“人能平安回来，布匹完好无损，已是万幸。”

姐妹俩将布匹搬进库房，书瑶特意在角落里撒上防虫的草药。这些布匹不仅是她们的全部家当，更是绣坊转型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书瑶便带着样品走访石堡的几家成衣铺。凭借对布料的了解和公道的价格，很快就有三家铺子订了货。不到十天，五十匹布销售一空，净赚二十五两。

“姐，我们成功了！”文清看着账本上的数字，欣喜不已。

书瑶却没有太过乐观。她清楚记得山贼头目那句“日后还要常走这条路”。这条商路虽然利润可观，但风险太大。她需要更稳妥的进货渠道。

就在这时，王管事再次登门。

“听说林姑娘这趟走商颇为惊险？”他捻着胡须，目光锐利。

书瑶心中一惊，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她谨慎地答道：“托王管事的福，总算有惊无险。”

王管事点点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我认识一队常往来平州的商队，每月十五都会路过石堡。林姑娘若是有意，下次可以跟着他们同行，安全些。”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书瑶连忙道谢，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王管事为何对她这般照顾？

送走王管事，文清轻声道：“姐，王管事似乎对我们格外关照。”

书瑶沉吟片刻：“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们小心些便是。”

与此同时，石堡军营中的林武，也面临着新的挑战。

自从永昌商号的监视任务结束后，林武明显感觉到同僚们的疏远。尤其是刘莽，看他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

这日操练结束后，刘莽故意撞了林武一下，压低声音道：“林什长好手段啊，连王管事都对你另眼相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靠姐姐上位的呢。”

林武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他想起大姐在绣坊中日夜操劳的身影，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他最终只是冷冷地看了刘莽一眼，转身离去。

“怂包！”刘莽在身后嗤笑。

夜深人静，林武独自在营房后的空地上练刀。刀锋破空，带着压抑的怒气。他突然一个回身劈砍，木桩应声而裂。

“好刀法。”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孙参军缓步走出，脸上带着赞许之色。

林武连忙收刀行礼：“参军。”

孙参军摆摆手：“永昌商号的事，你处理得很好。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些人已经盯上你了。这段时间小心些，特别是你姐姐那边。”

林武心中一紧：“参军的意思是？”

“树大招风。”孙参军意味深长地说，“你姐姐的绣坊越做越大，难免会引人眼红。而且...”他顿了顿，“王管事对你们姐妹的关照，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林武沉默不语。他早就感觉到王管事的“关照”不简单，如今连孙参军都特意提醒，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属下明白了。”林武沉声道。

就在林武为家人的安危担忧时，远在青州的文清，也迎来了书院生活的第一个考验。

青州女子书院坐落在城东，白墙黑瓦，古朴典雅。文清被分到丙字斋，与另外五个女孩同住。

这些女孩大多出身书香门第，见文清衣着朴素，言谈间不免带着轻视。

“听说你是石堡来的？”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孩好奇地问，“那里是不是很荒凉？”

文清平静地点头：“边城之地，确实比不得青州繁华。”

“那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另一个女孩插嘴问道。

文清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坦然道：“家父早逝，家姐以绣艺为生。”

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女孩们交换着眼神，不再与她说话。

文清并不在意这些。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每日最早到学堂，最晚离开书斋。她的勤奋很快引起了苏山长的注意。

这日课后，苏山长将文清单独留下。

“这本《策论精选》你拿去好好研读。”苏山长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文清，“下个月书院要举办一场诗会，青州的文人雅士都会前来。你若能在诗会上有所表现，对日后大有裨益。”

文清恭敬地接过书：“学生定当努力。”

然而，就在文清潜心准备诗会时，书院中开始流传一些风言风语。

“听说她是靠关系才进来的。”

“一个绣娘之妹，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说不定那首诗也是找人代笔的。”

这些话语像细针一样扎在文清心上。她夜不能寐，索性起身点灯，继续研读《策论精选》。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读到这一句时，文清的目光坚定起来。

她提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寒门未必无珠玉，绣户亦能出英才。”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三个年轻人，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各自面对着人生的挑战。但他们都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暗中酝酿。

而在石堡某处深宅内，一个黑影低声禀报：

“大人，已经查清楚了。林家与王管事往来密切，那批布匹的生意，也是王管事在背后支持。”

“继续盯着。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

夜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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