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寒风从墙缝钻进陋室,油灯的火焰被吹得摇曳不定。书瑶就着这昏暗的光线,手指飞快地在布面上穿梭。针尖刺破粗布的声,成了这寂静夜里唯一的声响。
她的指尖已经磨出了新的水泡,每刺一针都带着隐隐的刺痛。但书瑶不敢停歇——医官署里躺着需要打点的弟弟,榻上是日日离不开汤药的母亲,米缸里所剩无几的糙米,还有那三十两诊费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她不能松懈。
姐,先歇会儿吧。文清端着一碗温水走过来,声音轻柔。她刚伺候母亲睡下,自己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倦意。
书瑶接过碗,指尖因长时间握针而微微发抖。温水入喉,暂时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却化不开眉宇间深锁的愁绪。还剩两件就绣完了,她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明天一早送去,能多换几文钱。
文清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一件绣好的帕子仔细端详。这是她新设计的雪原孤松图——一株苍劲的孤松挺立在风雪中,松针层次分明,每一针都透着坚韧。姐的松针绣得越来越好了,她轻声赞叹,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只是...我们这样做散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书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放下手中的绣活,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可眼下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什么门路?那幅绣样送去这么久都没有音信,恐怕...她咽下了后半句话,生怕一说出口,那最后一点希望就会彻底破灭。
文清沉默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姐,你说王管事会不会根本没看到那幅绣样?或者...掌柜的根本没把咱们的东西当回事?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书瑶心中最深的忧虑。她握紧了手中的绣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是啊,她们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幅绣样上,却连它是否被贵人亲眼看过都不知道。这种被动等待的滋味,比连熬几个通宵绣花还要煎熬。
明天...书瑶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醉墨斋问问清楚。
翌日清晨
书瑶揣着连夜赶制好的帕子,踏着积雪走向醉墨斋。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既期待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又害怕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
店铺刚开门,掌柜的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货架。见书瑶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堆起惯常的笑容:林姑娘这么早?这次又带了什么新花样?
书瑶将帕子取出放在柜台上,状似随意地问道:掌柜的,前些日子我送来的那幅绣样,不知王管事可曾看过?
掌柜的掸灰的手顿了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这个...林姑娘,不瞒你说,绣样我是呈上去了。但王管事近日公务繁忙,怕是还没来得及细看。他打量着书瑶的神色,又道,要不,你再等等?或者...我帮你再问问?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书瑶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她看着掌柜那双精明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在这石堡,她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外来人,想要攀上高枝,哪有那么容易?恐怕不拿出点真本事,连让贵人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多谢掌柜。书瑶压下心头的失望,神色平静如常,这些帕子,还是老价钱。
她拿着换来的铜钱走出店门,寒风扑面而来,却不及她心中的寒意。希望似乎又一次落空了。她站在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石堡这么大,她却找不到一条通往希望的路。
回到家中,文清正在灶前熬药。见书瑶神色黯然,她立刻明白了结果。没关系,姐,文清轻声安慰,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书瑶默默地将铜钱放进那个破旧的钱袋里,声音低沉:我原以为,只要手艺好,总能被人看见。现在才知道,在这石堡,光有手艺还不够。
文清递过一碗刚熬好的药,目光坚定:姐,还记得爹常说吗?玉在璞中,待琢乃成。我们的手艺就是那块璞玉,总会遇到识货的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铁叔略带激动的声音:书瑶!文清!快开门!守备府来人了!
姐妹俩同时一震,手中的药碗险些摔落。守备府?为何而来?是因为小武,还是...
书瑶强自镇定地打开门,只见铁叔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守备府号衣的兵士,态度竟出乎意料的客气。
可是林书瑶姑娘?兵士问道。
是我。
奉王管事之命传话:管事看中了姑娘呈上的石堡风骨绣样,请姑娘明日巳时,至守备府廨房一见。
这消息如同惊雷,在书瑶和文清耳边炸响。书瑶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文清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拉了一下书瑶的衣袖。书瑶这才回过神,压下心中的狂喜和慌乱,尽量平稳地回道:有劳军爷传话,民女明日定准时前往。
送走兵士,关上门,书瑶还觉得心跳如鼓。她转身看向文清,姐妹俩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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