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军营的暗流涌动,并未过多分散京城朝堂的注意力。此刻,整个大周官场与士林的目光,都热切地聚焦在一件即将到来的盛事上——皇帝陛下亲旨加开的恩科,即将拉开序幕。
这一日朝会,礼部尚书出列,详细奏报了恩科筹备的诸项事宜:考期定于两月之后,各州府学政已开始接受生员报名、审核资格;京城贡院正在加紧修缮、扩充号舍;试题拟定、考官遴选、防弊条例等,皆在紧锣密鼓进行。
皇帝萧景琰高踞御座,听得十分认真。待礼部尚书奏毕,他缓缓开口,声音回荡在肃静的大殿中:“恩科取士,为国选材,乃当前第一要务。此次开科,一则为庆贺北疆大捷、边境渐安,彰显朝廷与民更始、励精图治之心;二则,朕欲打破常例,不拘一格,选拔通晓实务、能安邦定国之才。因此,考官人选,务必慎之又慎!”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诸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主考官,由首辅徐阶徐爱卿担任。徐阁老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处事公允,足可表率。副主考两人:礼部尚书,职司所在,责无旁贷;另,擢翰林院掌院学士、太子少保周延礼为副主考。周卿家清流典范,持身甚正,文章道德皆为士林楷模。”
被点名的徐阶、礼部尚书及一位清瘦矍铄的老臣周延礼出列谢恩。
皇帝继续道:“同考官,由吏部、户部、兵部、工部各推荐两名精通部务、品性端方的郎中以上官员担任,务必要有实际任事经验,非仅擅辞章者。此外,增设‘实务策’专场,由枢密院、户部、工部堂官亲自参与拟题与阅卷,重点考察河工、边防、财赋、营造等安民实政。所有考官人选,三日内报朕钦定。贡院内外防务,由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共同负责,入场搜检、号舍巡查、试卷糊名誊录,皆需制定严例,有敢徇私舞弊、泄露关节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此次恩科,朕要的是真才实学,是清清白白!”
皇帝这番安排,可谓周密而严厉。主副考官皆是威望与品行足以服众的重臣;引入实务部门官员参与,明确了选拔实干人才的导向;防弊措施更是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殿中群臣无不凛然,深知皇帝对此番恩科的重视程度,也明白了这是皇帝培植新人、扭转风气的重要一步。许多人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不仅仅是为自家或亲朋子弟谋划,更是意识到,这或许是接近权力新中心、展现自身价值或安排门生故旧的绝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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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康宫。太后的心情,随着恩科举行的日期临近,也多了几分外人难以察觉的期盼与焦虑。她虽常年礼佛,看似不问世事,但承恩公府毕竟是她的母族,血脉相连,荣辱与共。她希望家族长盛不衰,更希望后辈中能出几个真正有出息、能为皇帝分忧、也能光耀门楣的子弟。
这几日,她召见母族女眷的频率明显高了些。这日,承恩公夫人李氏再次奉召入宫。
“给太后娘娘请安。”李氏礼仪周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亲近。
“起来吧,坐。”太后捻着佛珠,语气和缓,“这几日,家里可都还好?哀家听说,恩科在即,京城里各地学子汇聚,很是热闹。”
李氏在绣墩上欠身坐下,闻言笑道:“托娘娘洪福,家里一切都好。如今京城确是热闹非凡,客栈爆满,酒楼茶肆里都是谈论文章时政的读书人。咱们家那几个小子,也都闭门苦读,不敢懈怠。”
太后微微颔首,似是无意地问道:“哦?他们都准备了些什么?可有把握?此次恩科,皇帝重视非常,规矩严,考题也侧重实务,非寻常死读书可比。”
李氏忙道:“回娘娘,孩子们不敢怠慢。除了经史子集,也请了两位曾外放做过州县、熟知钱谷刑名的老先生来讲授实务。老爷也常拿些邸报上的政事与他们讨论,让他们学着写策论。只是……究竟能否入考官的法眼,还要看他们的造化。” 她说着,小心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忐忑与期望。她放下佛珠,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缓声道:“造化是一方面,自身的才学品行才是根本。皇帝要的是真才实学、忠君体国之士。咱们家的孩子,首先要把学问做扎实,把品行立端正。至于其他的……皇帝既然开了恩科,总是要给天下寒门士子一个公平的机会。哀家在这深宫之中,也不过是吃斋念佛,祈求国泰民安,顺便……盼着族中子弟争气罢了。”
她这话说得含蓄,但李氏已然明白。太后是在提醒,也是在承诺:家族可以提供更好的资源和教导,但子弟自身必须过硬;太后不会,也不能直接干预科考,但在“公平”的范围内,若真有出色又“懂事”的子弟,她自然会看在眼里,或许在皇帝面前,也能不着痕迹地提上一句。这就是最大的“照拂”了。
“娘娘教诲的是。”李氏心悦诚服,“孩子们定当努力,绝不辱没门风,更不敢辜负陛下开科取士的圣意和娘娘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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