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提交后的第三天,省文物局组织了专家论证会。
会议在省博物院会议厅举行,长条形的红木桌两旁坐了十几位专家学者,有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也有中青年学术骨干。苏晚和赵教授、李研究员、王博士坐在一侧,另一侧是文物局的领导和几位特邀专家。
气氛比预想的更严肃。每个人面前都摆着那份厚厚的鉴定报告,封面上“关于云南古墓出土《金刚经》唐代写本的综合鉴定报告”几个字格外醒目。
主持会议的是文物局副局长,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士。他清了清嗓子:“各位专家,今天请大家来,是对这份报告进行专业论证。苏晚老师,请你先做个简要汇报。”
苏晚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神情平静但眼神坚定。
“各位老师好。下面我将从三个方面汇报:一是经卷的发现过程和保存状况;二是科学检测的主要结果;三是我们的初步结论和疑问。”
她打开PPT,一页页讲解。高清图像展示着经卷的每一个细节,检测数据清晰列出,结论部分用加粗字体标出:“经卷纸张为唐代中期麻纸,但题记部分存在近代篡改痕迹,可能为二十世纪初至中叶所为。”
当这一页出现时,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苏晚继续:“我们认为,经卷本身具有重要的文物价值,但其传承历史和附加价值需要重新评估。篡改者的身份和动机尚不明确,这将成为后续研究的方向之一。”
汇报结束后,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一位老教授举手:“苏老师,你确定题记是近代篡改,而不是唐代原迹?”
“确定。”苏晚调出显微镜图像和化学分析数据,“题记墨迹中含有微量合成染料,这种技术二十世纪初才出现。而且墨迹的渗透程度和老化程度与正文部分有明显差异。”
另一位专家问:“篡改的具体时间能确定吗?”
“目前只能确定在二十世纪初到中叶。”王博士补充道,“更精确的时间需要更多的历史文献佐证。”
“那么,”文物局副局长推了推眼镜,“这个发现对经卷的价值评估有多大影响?如果题记是伪造的,经卷的来源和身份就存疑了。”
这个问题很关键。所有人都看向苏晚。
“我认为,文物的价值是多维度的。”苏晚平静地回答,“即使题记被篡改,经卷本身依然是珍贵的唐代写本,书法艺术、纸张工艺、宗教文化价值都是真实的。我们需要做的,是客观呈现全部信息,让学术界和公众了解完整的历史——包括它的辉煌,也包括它被篡改的伤痕。”
一位年轻学者质疑:“但如果如实公布,媒体可能会炒作‘伪造’‘假货’等字眼,影响公众对文物保护的信任。”
“隐瞒真相才会真正损害信任。”赵教授接过话头,“我们做研究,不是为了制造完美的故事,而是还原真实的历史。真实的历史往往复杂,但正因为复杂,才更需要我们以专业和诚实的态度去面对。”
会议室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支持如实公布的一方认为这是学术诚信的底线,另一方则担心负面影响。争论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最终,文物局副局长做出决定:“报告内容可以如实公布,但对外宣传需要谨慎措辞。既要说明发现,也要解释复杂性。苏老师,你们团队需要准备一个面向媒体的说明稿,既专业又通俗,避免误解。”
“好的。”苏晚点头。
会议结束后,几位老教授特意走过来与苏晚握手。
“苏老师,做得很好。”一位满头银发的文献学专家说,“在现在的学术环境下,坚持真相需要勇气。你们这个团队,有风骨。”
“谢谢您的鼓励。”苏晚由衷地说。
走出会议室时,王博士轻声说:“刚才真紧张。我还以为报告会被打回来重写。”
“不会的。”李研究员说,“学术界还是有明白人的。”
赵教授看了看表:“已经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四人就近找了家安静的餐厅。等菜时,赵教授忽然说:“苏老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昨晚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北京一位老朋友打来的。他说……经卷的事,可能牵扯到一些旧案。”
苏晚的心一紧:“什么旧案?”
“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批唐代写经从云南流出,后来在海外拍卖市场出现。”赵教授压低声音,“当时追查了很久,但线索都断了。有人说,是内外勾结,有人监守自盗。你发现的这个经卷,可能和那批流失文物有关。”
苏晚想起陆明远的话,想起匿名信,想起林慕深的暗示。所有的碎片开始拼接成一个模糊但危险的图案。
“赵教授,您那位朋友还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经卷真的和那批流失文物有关,那么篡改题记可能不是为了抬高价码,而是为了掩盖来源。”赵教授神色凝重,“而且,当年负责调查的人里……有人后来出事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