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的法旨,就像一阵谁也躲不开的狂风,吹遍了洪荒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乎,洪荒纪年以来,史上最高规格,也最憋屈的一支“取经团”,就这么组成了。
队伍浩浩荡荡,从昆仑山出发,一路向着东海而去。
为首的,正是阐教首徒,广成子。
他此刻面沉如水,一身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双眼微闭,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只有离得最近的太乙真人才能隐约感觉到,大师兄这是在默念《道德经》。
而且看这架势,没有三百遍,怕是压不住心里那股想直接冲上金鳌岛,把那座破岛给掀了的冲动。
“师兄,想开点,就当是去东海观光了。”太乙真人凑了过来,小声安慰道,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广成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觉得我像是能想得开的样子吗?”
太乙真人顿时不说话了。
是啊,谁能想得开?
看看这队伍里都是些什么人。
他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赤精子,惧留孙…阐教十二金仙,除了几个实在脱不开身的,几乎到齐了。个个都是心高气傲,自诩玄门正宗的精英,如今却要低声下气地去学那粗鄙不堪的“板砖大道”。
这感觉,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队伍的另一边,人教的玄都**师,倒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那偶尔瞥向金鳌岛方向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最惨的,还要数西方教的弟子。
弥勒和药师走在队伍后面,脸上那标志性的悲苦之色,此刻已经浓郁到了化不开的地步。
“师兄,我感觉此去,我西方教的脸面,就要彻底丢尽了…”药师唉声叹气,手里捻着的佛珠都快被他捏碎了。
弥勒叹了口气,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颤:“师弟,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道祖法旨,圣人师尊都不敢违抗,我等…就当是去渡一场劫吧。”
渡劫?
这说得倒是好听。
在周围无数大能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神念注视下,他们这支堪称洪荒顶配的豪华天团,所到之处,万仙退避,众生噤声。
那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圣人陨落了,全洪荒的大佬组团去奔丧呢。
……
与此同时,金鳌岛,碧游宫后山。
林凡正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自己心爱的鱼竿。
就在刚才,他因为想到自己清净的钓鱼塘即将变成开放式旅游景区,一时气血上涌,竟没控制住力道,把这根先天灵根级别的宝贝鱼竿,给硬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纹。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凡气得在水潭边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我的鱼!我的清净日子!我的咸鱼生活!”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亏。
自己不就是嫌麻烦,把那什么破道种给扔出去了吗?怎么到头来,麻烦不但没甩掉,反而全都堵到自己家门口来了?
那帮阐教的牛鼻子,一个个眼高于顶,来了能有好脸色?
还有西方教那俩,一天到晚哭丧着脸,来了不是借东西就是哭穷,看着就晦气!
一想到广成子会站在自己的水潭边,拿着个小本本,一脸严肃地记录“通天道师今日挥杆三百六十五次,其内必含周天运转之无上大道”,而弥勒则会盘坐在另一边,一脸悲苦地“感悟道师鱼漂起落间的慈悲与禅意”…
林凡就感觉一阵恶寒。
不行!绝对不行!
这金鳌岛,是他的私人领地!这后山水潭,是他的专属钓鱼圣地!神圣不可侵犯!
就在这时,他心神一动,感应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气息,正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朝着金鳌岛的方向高速逼近。
来了!
那帮该死的“旅行团”来了!
林凡的烦躁值瞬间拉满,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整个人往身后的摇椅上一躺,对着空无一人的金鳌岛方向,极不耐烦地随口吐槽了一句:
“怎么这么吵?”
“设个门禁,答不上‘道’是什么的,都给我滚蛋!别来烦我!”
他这句话,纯粹就是被吵得心烦,下意识地抱怨。
就像一个普通人被邻居家的装修声吵醒,吼一嗓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样。
然而,话音刚落。
轰隆!
整个洪荒世界,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听到了一声源自天道本源的轰鸣!
一股无形的,却蕴含着至高“截”之伟力的法则,瞬间从碧游宫中扩散开来,以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的蛮横姿态,笼罩了整个金鳌岛的外围海域。
没有光,没有声,甚至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那片空间,那片海水,那片空气,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本质上,它们已经变成了另一回事。
一道看似透明,却连圣人神念都无法穿透分毫的绝对壁垒,悄然成型。
……
金鳌岛外。
广成子率领的“洪荒第一取经团”,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看着前方那座云雾缭绕,灵气充沛的巨大仙岛,阐教众金仙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里,曾是他们的伤心地。
他们的法宝在这里叛变,他们的道心在这里崩碎,他们的骄傲在这里被碾得粉碎。
如今,他们却要以一个“学生”的身份,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呼…”
广成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翻涌的屈辱与愤怒强行压下。
他对着身后的众人沉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记住,我等此来,是为了洪荒,是为了玄门。一切以大局为重。”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作为代表,率先向前方的金鳌岛飞去。
按照礼数,他们抵达山门外,理应先递上拜帖,由守山弟子通报,再等候岛主召见。
然而,广成子才刚刚飞出百里。
“咚!”
一声闷响。
就像一头撞在了一面看不见的墙上,广成子的身形猛地一顿,竟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
“嗯?”
广成子一愣,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稳住身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指尖触及之处,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可当他想再往前一步时,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却死死地将他挡在了外面。
那不是阵法,不是禁制,更不是任何他所能理解的力量形式。
那感觉…就像是天地法则本身在这里拐了个弯,明确地告诉他:此路不通。
“怎么回事?”
太乙真人等人立刻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惊疑。
“有古怪!大家小心!”
玉鼎真人祭出斩仙剑,神念催动,试图向前探查。
然而,那无往不利的剑气,在触及那片虚无区域的瞬间,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弥勒和药师也尝试催动佛光,结果同样。
“这…这是什么手段?”惧留孙惊骇出声,“我等神念,竟完全无法穿透!”
所有人,都感到了那股绝对的,不讲道理的隔绝。
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金鳌岛上的花草树木,能闻到从岛上传来的草木清香,甚至能听到海浪拍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可他们,就是过不去。
金鳌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面面相觑之时。
广成子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仿佛没睡醒的声音。
那声音,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通天教主。
“答题。”
“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