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和筱筱仙子根据零星线索,终于找到了疑似离开那个扭曲世界的“锚点”——一座被无数怨念缠绕、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古老祭坛。祭坛位于一片被称为“遗忘坟场”的区域核心,那里埋葬着来自各个世界、连怪谈本身都畏惧的禁忌存在。
就在他们即将启动祭坛,试图撬动空间法则时,沉睡于此地的、最古老的恐怖之一被惊醒了。
那不是某个具体的鬼怪形象,而是一种无形的、如同深渊本身意志的聚合体。它没有形态,却无处不在,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是纯粹的“虚无”与“湮灭”之力。它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在崩塌,色彩被抽离,声音被吞噬,连怨灵和怪谈都被它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筱筱仙子称之为——“归墟之影”。那是连怪谈都恐惧的终极湮灭。
“快!启动祭坛!我挡住它!”筱筱仙子一把将楚风推向祭坛中央那块刻满未知符文的核心石,自己则转身,面对那席卷而来的、仿佛能吞噬整个世界的黑暗。
她双手结出最复杂的法印,周身太阴之力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燃烧起来,冰蓝色的光华冲天而起,竟暂时在那一大片“归墟之影”前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冰晶壁垒!
咔嚓咔嚓
冰晶壁垒在“归墟之影”的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迅速消融。筱筱仙子脸色瞬间变得透明,鲜血从她嘴角、眼角、耳中不断渗出,那是本源在剧烈燃烧的征兆。
“筱筱姐姐”楚风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
“别过来!做你该做的事!”筱筱仙子头也不回地厉喝,声音已然嘶哑,“把灵力注入核心!想着你要去的地方!最强烈、最清晰的那个念头!”
楚风心如刀绞,他知道筱筱仙子是在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他猛地转身,将双手按在冰冷的核心石上,体内那经过无数次生死锤炼、已然壮大了不少的纯阳道体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回家,回现代,带着筱筱姐姐一起回家。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他的灵魂,伴随着磅礴的纯阳灵力,疯狂涌入祭坛核心。
祭坛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波动,一个模糊的、散发着熟悉气息的通道入口正在缓缓形成。
然而,就在这时,“归墟之影”彻底冲垮了太阴壁垒。
如同黑色的海啸,湮灭一切的力量瞬间将筱筱仙子的身影吞没。
“不——。”楚风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就在这时,那被黑暗吞噬的冰蓝色光华猛地再次爆发如同超新星爆炸般璀璨夺目。
“太阴……逆命……燃魂……!”
筱筱仙子决绝的声音在湮灭的潮汐中依稀可辨。她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燃烧自己近乎全部的神魂与道基,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硬生生将那恐怖的“归墟之影”阻挡了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
祭坛通道彻底稳定。
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笼罩住楚风。
“筱筱姐姐”楚风泣血嘶吼,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在黑暗中即将彻底消散的冰蓝光华。
恍惚间,他看到一点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穿透了湮灭之力,朝着他激射而来,在他被吸入通道的最后一刻,融入了他的眉心。
紧接着,便是那无法形容的空间撕扯和灵魂层面的剧痛,以及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筱筱仙子那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带着无尽疲惫却依旧戏谑的微弱传音:
“傻小子欠姐姐我的下辈子……再还吧”
……
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成碎片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楚风!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筱筱仙子决绝地将他推开,以及她唇边那抹带着血迹却异常温柔的笑容上。
“筱筱姐姐——”
他绝望地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被一片混沌的、扭曲的光影彻底吞噬。身体像是在被无数力量拉扯、挤压,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迅速沉沦,堕入无边的黑暗。
……
消毒水的味道。
还有……阳光的温度。
楚风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重新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简洁的吸顶灯。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了挂着点滴瓶的金属支架,看到了旁边柜子上放着的水杯和一部……手机?
熟悉的景象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几乎麻木的神经。
这里是……医院?他回来了?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想坐起身,却因为虚弱和动作过猛而一阵头晕目眩,重重地摔回病床上,引得手背上的针头一阵刺痛。
但这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更加确认——他真的回来了,从那噩梦般的怪谈聚合之地,从那永无止境的恐怖轮回中,回来了。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放声大笑。他做到了,他和筱筱姐姐……筱筱姐姐?
楚风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病床——空着。
他环顾整个病房——标准的双人间,除了他,没有别人。
他挣扎着按下呼叫铃,声音沙哑地询问护士:“请问……和我一起送来的……有没有一个穿着古装、很漂亮的女孩?她叫筱筱,她在哪里?”
护士被他急切的样子吓了一跳,查看了一下记录,困惑地摇摇头:“先生,您是三天前被人在郊区森林公园发现的,当时就您一个人,昏迷不醒,身上有些擦伤。没有发现其他人和您在一起。”
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楚风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没有……筱筱姐姐……
她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那个在雪原洞穴里,笑着答应跟他回家的筱筱姐姐;那个在无数恐怖中护在他身前,为他伤痕累累的筱筱姐姐;那个他发誓要带回来,看遍现代繁华的筱筱姐姐……没有回来。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比任何怨灵的袭击都更让他窒息。他为了回来,为了那个约定,拼尽了全力,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片湿痕。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无助地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凉。
他回来了,回到了渴望已久的安宁现实,可失去了筱筱仙子,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巨大的空虚和悔恨吞噬着他。是不是他最后不够努力?是不是他推开了她的手?是不是……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的悲伤和自责中,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时,一道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清脆女声,如同仙乐般,在他身后悠然响起:
小风风~
楚风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一点一点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病房门口,阳光透过窗户,在那人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筱筱仙子正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依旧穿着那身有些破损的白色长裙,裙摆和袖口还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和尘土,与这现代化的病房格格不入。但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却带着鲜活而灵动的笑意,尤其是那双眸子,清澈明亮,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和一丝……如释重负的温暖。
她歪着头,看着楚风那满脸泪痕、目瞪口呆的傻样,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带着她独有的、让楚风又爱又恨的戏谑:
“怎么?才一会儿没看见姐姐,就哭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楚风怔怔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忘了擦拭。巨大的悲伤和突如其来的狂喜猛烈碰撞,让他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只能傻傻地、贪婪地看着门口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看着他这副呆愣的模样,筱筱仙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迈步走进病房,来到他的床前,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难得的温柔,但嘴上却不饶人:
“好啦,别傻看着了。姐姐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跟你回来,自然不会食言。”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真实。
楚风猛地回过神,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脑海中炸开。他一把抓住筱筱仙子替他擦泪的手,紧紧的,仿佛怕她再次消失。那真实的触感,温凉的体温,还有那熟悉的、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呼吸……都是真的。筱筱姐姐真的跟他一起回来了。
“筱筱姐姐你真的…”他哽咽着,只会重复这一句话,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筱筱仙子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看着他这失而复得的狂喜模样,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散去,化为了全然的柔和。她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才轻轻抽出手,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赶紧擦干净,丑死了。”她故意板起脸,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藏不住,“还有,这身衣服脏死了,赶紧给姐姐我找身你们这儿‘正常’点的衣服来!还有吃的!姐姐我饿了!”
听着这熟悉的、带着点小任性的要求,楚风又哭又笑,用力地点头,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宝贵礼物的孩子。
“好,好。我这就让爸妈送衣服来,带你去吃最好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病房,温暖而明亮。窗外的世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充满了平凡的烟火气。
历经艰险,穿越生死,他们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现实,回到了……有彼此的未来。
楚风看着站在阳光下的筱筱仙子,看着她身上那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古装,看着她脸上那鲜活灵动的笑容,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充实填满。
他们确实是从一场几乎十死无生的绝境中,以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搏得了这重归现实的奇迹。
而那个所谓的“归墟之影”,那片连怪谈都能湮灭的终极黑暗,或许依旧在那个扭曲的聚合之地深处徘徊,成为他们记忆中最深沉、最不愿触及的梦魇。
但现在,那些都暂时远去了。
他们回来了。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