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看着筱筱仙子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刺激?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而且还是蒙着眼睛跳。
但他也清楚,事已至此,退缩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那缘法令牌已经与他产生了联系,单是想到槐安路46号那扭曲的执念,以及刚刚美女蛇虐杀无辜的残忍,他就明白,这个世界隐藏的黑暗面,并不会因为他的无视而消失。拥有能力(哪怕是间接拥有)却选择逃避,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刺激……太刺激了。”楚风叹了口气,语气带着认命般的无奈,但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筱筱姐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这就对了嘛。”筱筱仙子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在夸奖一个终于开窍的学生,“首先,得先把眼前这摊子事处理一下。”
她说着,目光转向地上木宁的尸体,眉头微蹙。她并指如剑,凌空对着尸体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没入其中。那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失,连带着周边的血迹也仿佛被无形之力净化,迅速淡去、蒸发。不过几个呼吸间,木宁的遗体便恢复了完好、洁净的状态,除了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外,再看不出任何遭受暴力侵害的痕迹。
“不能让普通人看到这种死状,引起恐慌不说,还会滋生不必要的谣言和……新的‘怪谈’。”筱筱仙子淡淡解释了一句,“稍后自然会有人发现她,只会以为是突发疾病或其他意外。”
处理完现场,她转向楚风,神色变得稍微正经了些:“至于我们的‘工作安排’……嗯,先回家。我需要一点时间,通过令牌更清晰地梳理一下‘上一任’留下的‘任务清单’,看看哪些是燃眉之急,哪些可以稍后处理。顺便,也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总不能每次都让我这‘大腿’亲自出手吧?那你这个‘搭档’也太不合格了。”
楚风闻言,精神一振。学习?这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他可不想一直当个只能躲在后面、需要被保护的拖油瓶。
“是,筱筱姐姐。”
“走吧。”筱筱仙子转身,步履轻盈地朝植物园外走去,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寻常的夜间散步,“回去的路上,顺便想想怎么跟你家里人解释,你以后可能经常要‘夜不归宿’或者‘行为诡异’的问题。嗯……就说你找了个需要经常加班的程序员工作?或者加入了某个神秘的夜间读书会?”
楚风:“……” 他觉得,比起对付怪谈,如何跟家里人编造合理的解释,可能才是真正的挑战。
两人身影迅速消失在竹林的阴影中,只留下月光依旧安静地洒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在城市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些无形的涟漪正在扩散。
某栋废弃医院的地下室,一个生锈的铁柜突然轻微震动起来,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如同老旧收音机调频般的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泣。
一座古老石桥的桥洞下,水面无风起澜,倒影中似乎有无数苍白的手臂在摇曳。
某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深夜值班的店员打了个哈欠,恍惚间似乎看到货架尽头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但一眨眼又消失了。
……
无数的低语、窥探、躁动,在城市的阴影脉络中悄然传递着一个模糊却又让它们本能警惕的信息——
新的“管理者”,来了。
而楚风那看似刚刚步入正轨的“平凡”生活,也在此刻,被彻底抛向了光怪陆离、吉凶未卜的汹涌漩涡。他的“悠闲日子”,从拿起令牌的那一刻起,便已宣告终结。等待他的,将是接连不断的“任务”,以及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过来的、充满恶意的“目光”。
筱筱仙子走在前面,感受着空气中那细微却增多的“注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来吧,”她在心中轻语,带着一丝期待与冷意,“让姐姐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夜色,还很长。
离开了植物园那片是非之地,城市后半夜的街道显得空旷而寂静。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偶尔有夜行的车辆疾驰而过,带来片刻的喧嚣,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宁静。楚风还沉浸在方才一连串事件的冲击中,默默消化着筱筱仙子关于“任务”和“怪谈”的警告,心头沉甸甸的。
为了抄近路,他们沿着一条穿过城市公园的河道行走。河面不算宽阔,河水在夜色下呈现出墨黑色,倒映着两岸垂柳和远处零星的灯火,微波荡漾,破碎了光影。
就在两人经过一座小小的拱桥时,楚风眼角的余光瞥见河面上似乎飘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气球。
一个色彩格外鲜艳、与周围沉静环境格格不入的红色气球。它孤零零地飘在河中央,随着水波轻轻起伏,拴着气球的细绳垂在水下,不知连着何处。
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出现这样一个崭新的气球,本身就透着一股诡异。
楚风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脊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缘法令牌,令牌似乎也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凉意。
筱筱仙子也注意到了那个气球,她停下脚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向河面,脸上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露出一丝“果然来了”的玩味表情。
“看来,已经有‘热心邻居’迫不及待地想打个招呼了。”她轻声道。
话音刚落——
哗啦
河面猛地破开水花四溅中,一个身影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带着夸张弹性的动作从拴着气球绳子的位置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丑。
穿着五彩斑斓、缀满绒球的滑稽服装,脸上涂着厚重的白粉,画着夸张鲜红的笑容和蓝色泪滴。他的头发是鲜艳的绿色,如同水草般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河水顺着他扭曲的身体滑落,但他整个人,包括那身衣服,却诡异地没有太多浸水的痕迹,仿佛只是沾了一层露水。
他站在水面上,如同站在平地,那双描绘着巨大星星图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岸上的楚风和筱筱仙子。脸上那固定化的笑容在惨白的月光和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无比僵硬和诡异,充满了非人的恶意。
“晚上好,两位新来的朋友……”小丑开口了,声音尖细而飘忽,像是坏掉八音盒发出的扭曲乐音,“要来玩个游戏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一只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色彩斑斓的、像是儿童玩具的塑料小刀。他用刀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画着笑容的嘴角,动作充满了令人不适的戏谑。
“输了的人要把笑容永远留下来哦……”他另一只手拽了拽连着气球的绳子,那红色的气球随之上下跳动,仿佛在附和着他的话。
楚风感到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这小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槐安路46号的执念不同,更加混乱、疯狂,带着一种以他人恐惧为食的纯粹恶意。这就是筱筱仙子所说的,被吸引而来的“怪谈”之一?
他紧张地看向筱筱仙子,却见她依旧那副轻松的模样,甚至对着河面上的小丑挑了挑眉。
“玩游戏?”筱筱仙子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就你这从臭水沟里钻出来的德行,也配跟姐姐我提‘游戏’两个字?”
她上前一步,根本懒得废话,直接抬手,食指与拇指虚扣,对着那小丑的方向,轻轻一弹!
咻——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流光破空而去,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那水面上的小丑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脸上那固定的笑容瞬间扭曲,发出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声的怪叫,手中的塑料小刀猛地向前挥出,带起一股阴冷的、夹杂着孩童哭泣和尖笑声的混乱气流,试图阻挡。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淡金色流光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穿透了那混乱的气流,精准地击中了小丑额头正中心。
小丑的动作猛然僵住,怪叫声戛然而止。他脸上那夸张的笑容凝固,然后,如同风干的墙皮一般,从他脸上开始,裂纹迅速蔓延至全身。
“咔嚓……哗啦……”
短短一瞬,他整个“身体”碎裂成无数彩色的、如同碎瓷片般的光点,连同那身滑稽的衣服、手中的塑料小刀,一起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个红色的气球,在失去束缚后,晃晃悠悠地向上飘起,越飞越高,最终融入了漆黑的夜空,消失不见。
河面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水波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
楚风再次目睹了这摧枯拉朽的一幕,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心脏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这解决方式,也太……干脆利落了。
筱筱仙子收回手,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楚风,撇了撇嘴:
“看到了吧?小风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废话都不值得多听一句。以后遇到这种主动挑衅、恶意满满的,直接碾过去就是了,省时省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恢复平静的河面,语气带着一丝告诫:
“不过,这也只是个开始。这种低级的怪谈,就像是试探的卒子。干掉了它,后面的‘大家伙’,才会慢慢露出头来。”
楚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看着筱筱仙子那看似随意,却蕴含着雷霆手段的背影,心中对“力量”和“责任”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条路,果然不好走。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必须尽快变强,至少,不能每次都只当一个旁观者。
“走吧,回家。”筱筱仙子招呼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蚊子,“小风风明天开始,给你特训。总不能老是让姐姐我当打手,你这‘缘法使者’也得有点样子才行。”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再次移动,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而城市阴影里的无数目光,在短暂的骚动后,似乎又陷入了更深的沉寂,仿佛在重新评估着这两位新“管理者”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