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麟”秘府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在绝对的寂静中酝酿着风暴。所有非必要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地下湖永恒的幽蓝微光,映照着往来穿梭、沉默迅捷的人影。
林冲立于一处开凿在岩壁上的了望孔前,望着下方黑暗中忙碌的景象。武松正带着一队挑选出的悍勇之士,检查着堆放在“一线天”隘口的滚木礌石,他低声交代着注意事项,声音在狭窄的谷道中带回沉闷的回响。这些汉子多是近期投奔的亡命之徒,或是被梁山压迫过的苦主,听闻要对梁山动手,非但无惧,反而个个眼冒凶光,摩拳擦掌。
鲁智深则待在墨先生那里,老头子正指挥两个徒弟,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几根粗如儿臂的铁钎,试图找到不伤及筋骨便能弄开那精钢镣铐的方法。鲁智深虽不耐,却也知此事急不得,只是不住地催促:“老墨,你快着些!俺还等着去砍那些撮鸟的脑袋下酒呢!”
白羽已然不见踪影,他带着麾下最精锐的射手,如同融入了夜色,提前进入了预设的伏击阵地——那些俯瞰主要通道的悬崖峭壁之上。
赵栩坐镇中枢,不断接收着来自各方探子的最新情报,在地图上标注着梁山先锋的推进路线,眉头紧锁。梁山此次进军,显然也吸取了教训,先锋由戴宗带领斥候营,行动迅捷,探查细致,并不冒进。
“报——”一名探子疾步而入,单膝跪地,“梁山主力已出水寨,宋江、吴用坐镇中军,呼延灼为前部先锋,花荣、秦明各领一军护住两翼,浩浩荡荡,距‘迷雾泽’已不足三十里!”
来得太快了!众人心头一紧。
“史文恭那边……有消息吗?”赵栩沉声问道。
探子摇头:“尚无确切消息。我们的人已将消息送到,但曾头市方向目前未见大规模兵马调动迹象。”
石厅内气氛再次一凝。最希望的变数,似乎并未发生。
林冲转过身,脸上并无太多失望,仿佛早已料到。“无妨,本就不能全然指望他人。按第二套方案行事,依托‘迷雾泽’,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
与此同时,北地,曾头市旧址虽破,但在史文恭的经营下,于不远处另立新寨,旌旗招展,兵甲森然。
帅府之内,史文恭踞坐虎皮大椅之上,手中捏着一封刚刚由心腹呈上的密信。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缓缓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梁山倾巢而出,内部空虚……呵呵,宋江这厮,真是自寻死路!”史文恭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本真账簿他已反复研读,其中虽无直接指向他的致命把柄,但也坐实了梁山诸多阴私,更让他看到了彻底扳倒宋江、甚至趁机吞并梁山部分势力的可能!
“大将军,此消息来得突兀,恐防有诈。”下手一位幕僚谨慎提醒。
史文恭冷哼一声:“宁可信其有!宋江与我仇深似海,如今又得了这账簿,迟早必有一战!此刻他老巢空虚,正是天赐良机!即便有诈,我率轻骑突袭,一击即走,他也奈何我不得!若能趁乱夺回一些关乎我自身的‘证据’,或是烧了他的粮草聚义厅,亦是快事!”
他霍然起身,杀气凛然:“传令!点齐三千轻骑,由我亲自率领,人衔枚,马裹蹄,连夜出发,直扑梁山泊!其余人马,严守营寨,以防不测!”
“是!”
狼,终究还是被引动了。只是这狼行动迅捷,目标明确,不知最终会咬下梁山多大一块肉,又能为“隐麟”争取到多少时间。
……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梁山前部先锋呼延灼,瞪着两只大眼,手持双鞭,保持高度精神并骂骂咧咧地催促着队伍进入那片被称为“迷雾泽”的芦苇荡。水道在这里变得极其复杂,岔路众多,浓重的水汽凝聚成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不足十丈。
“直娘贼!什么鬼地方!鸟都见不到一只!”不断用双鞭挥舞着旁边伸出的芦苇,烦躁不已。
就在这时,侧前方一条狭窄水道里,突然传来“噗通”几声轻响,像是重物落水。
“什么声音?”呼延灼警惕地望去,只见雾气翻滚,并无异样。
然而,片刻之后,位于队伍中间的几条运兵船突然猛地一震,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船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河水咕咚咕咚地涌入!
“不好!水鬼凿船!”有经验的老兵惊呼!
混乱瞬间爆发!落水者的惊呼、船板的碎裂声、军官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更多的船只周围冒起了气泡,显然水下不止一拨人。
“放箭!往水里射!”带队头目声嘶力竭地喊道。
稀疏的箭矢射入浑浊的水中,效果甚微。反而从浓雾深处,传来了几声凌厉的弓弦震响!
“咻!咻!噗!”
几名站在船头指挥的头目应声而倒,眉心或咽喉处插着精准无比的白羽箭!
“有埋伏!小心冷箭!”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在这视野受阻、脚下不稳的环境里,梁山喽啰们成了活靶子。
呼延灼暴跳如雷,却无处发力,只能挥舞双鞭徒劳地挥砍着水面和雾气。
这仅仅是开始。
当呼延灼好不容易收拢残部,狼狈不堪地冲出“迷雾泽”,清点人数,竟已折损了近百人,数条船只沉没,士气大挫。
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更加险峻的“一线天”隘口,以及那如同沉默巨兽般,蛰伏在后的“隐麟”秘府。
林冲的坚壁清野,白羽的夺命暗箭,已然奏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风暴来临前,微不足道的前奏。宋江的主力,尚未真正发力。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