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忠义堂。
往日里虽也肃穆,但此刻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高悬的“忠义”牌匾之下,宋江端坐首位,脸色铁青,握着座椅扶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听着下方头目禀报清溪院被劫、鲁智深被救走的详细经过,当听到“那戴斗笠之人剑法精绝,疑似……疑似豹子头林冲”时,他胸腔剧烈起伏,一口浊气堵在喉头,脸色由青转黑,如同锅底。
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堂下众头领心头一凛。
“林冲!武松!”宋江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一种被深深刺痛般的怨毒,“好!好得很!两个忘恩负义之徒!当日念及旧情,未曾赶尽杀绝,武松重伤垂死,我梁山亦未补刀!林冲私自下山,我亦未曾深究!如今倒好,竟伙同起来,欺到我梁山头上,劫走重犯!真当我梁山泊是泥捏的不成?!真当我宋江是那心慈手软、可随意欺辱的滥好人吗?!”
他越说越气,目光却如同毒蛇般,悄然扫向坐在左侧下首的卢俊义。卢俊义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只是那放在膝上的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宋江未能从卢俊义脸上捕捉到任何异样,心中疑虑稍减,但那股邪火却无处发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气,目光扫过堂下众头领,语气沉痛而愤慨:
“诸位兄弟!你们都听到了!武松、林冲,此等不仁不义、以怨报德之辈,如今竟敢潜入我梁山腹地,杀伤我兄弟,劫走重犯!这已不是私怨,这是**裸地打我梁山的脸面,践踏我梁山的‘忠义’!若对此等行径姑息纵容,我梁山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上一脚?!”
他话音落下,军师吴用立刻摇着鹅毛扇上前一步,接口道:“哥哥所言极是!林冲、武松,忘恩负义,实乃豺狼心性!今日敢劫鲁智深,明日就敢做出更悖逆之事!此二人不除,我梁山威严扫地,兄弟之心亦难安稳!依小弟之见,此等祸害,必须尽早铲除,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有了宋江定性,吴用唱和,堂下那些忠于宋江的嫡系头领,如花荣、秦明、戴宗等人,立刻纷纷出声附和。
“哥哥说得对!绝不能放过这两个王八蛋!”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踏平他们的狗窝,看他们还敢嚣张!”
群情一时汹涌,喊杀声震天。其余一些头领,如卢俊义派系或中立者,见大势如此,也只得或沉默,或随声附和。
宋江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抬手虚压,止住众人的喧哗,沉声道:“既然众兄弟皆以为此二人该杀,那便容他们不得!军师!”
吴用心中一喜,面上却肃然,躬身道:“小弟在!”
“便由你,择一黄道吉日,点齐兵马,务必要将那林冲、武松,连同那伙藏头露尾的逆贼,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宋江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吴用遵命!”吴用高声应道,眼中闪烁着算计与兴奋的光芒。若能借此战彻底铲除林冲、武松这两个不稳定因素,并削弱卢俊义可能隐藏的势力,他在梁山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
“隐麟”秘府,议事石厅。
气氛同样凝重。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隐麟”探子单膝跪地,急速禀报:“……确认无误,梁山已大规模集结人马,由宋江吴用亲自统领,花荣、秦明、戴宗等猛将尽数在内,大小头领不下数十员,喽啰兵力恐近万人!先锋已出水寨,方向直指我秘府外围区域!”
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武松猛地站起,眼中凶光毕露,杀气腾腾:“来得好!正要与他们算算总账!”
鲁智深虽镣铐未除,也是须发戟张,怒吼道:“直娘贼!正好让俺活动活动筋骨!叫他们有来无回!”
林冲却眉头紧锁,抬手制止了躁动的二人,声音沉凝:“二位兄弟稍安勿躁!宋江此次几乎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我方虽经一段时日招兵买马,如今能战者,算上近期投奔的各方好汉,也不过三四百人,且训练时日尚短,装备亦不及梁山精良。一旦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伤亡必然惨重!”
赵栩点头赞同,面色严峻:“林教头所言极是。敌我力量悬殊,硬拼绝非上策。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白羽清冷的声音响起:“秘府位置隐蔽,入口险要,易守难攻。但若被大军合围,久守必失。需在外围层层设伏,利用地利,不断削弱其兵力士气,再寻机破敌。”
“如何设伏?何处设伏?”武松追问,“梁山人马众多,寻常陷阱伏兵,恐怕难以伤其筋骨。”
众人陷入沉思。石厅内一时寂静,只有地下湖水流淌的细微声响。面对梁山这头庞然大物的倾力一击,即便是有地利和“隐麟”之助,他们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如何在这几乎不可能的局面中,找出一条生路,甚至……战而胜之?
僵局,如同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冲的目光缓缓扫过石壁上悬挂的、描绘着周边山川地势的详细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那一线破局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