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一声令下,沉寂不久的虎啸岩再次沸腾起来,只是此番的喧嚣,不再是仓促应战的慌乱,而是带着一种沉凝有序的杀伐之气。
天色未明,工匠营所在的山坳里已是炉火通明,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带着徒弟们,依照卢俊义等人的要求和今夜对战黑甲的体会,连夜赶制、改良器械。有铁匠在反复锻打加厚加重的弩箭箭头,力求增强穿透;有木匠在制作更为粗长的枪杆,前端加装铁钩倒刺,专为钩扯黑甲兵关节、掀翻其重心所用,这便是“钩镰枪”的变种;更有匠人尝试将数张强弩并联,试图制造出威力更强的“床弩”雏形,虽工艺复杂,却也是对抗重甲的不二之选。
练兵场上,火把猎猎。林冲与武松亲自下场,指导士卒。林冲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为众人演示如何于电光石火间寻隙刺击黑甲薄弱之处,讲究的是眼疾手快,一击即退。他声音清冷,却字字清晰:“彼甲虽坚,非是铁板一块!颈、腋、肘、膝,乃至面甲窥孔,皆可着力!勿要硬拼,游斗缠战,寻其破绽!”
另一边,武松则更显悍勇。他手持新换的朴刀,招式大开大阖,势大力沉,虽不以求破甲为先,却着重演练如何以狂暴的连续劈砍震击敌人,打乱其阵脚,为同伴创造机会。“力气小的,结阵!三五个伺候一个!盾牌顶住,长枪攒刺,钩镰招呼下盘!老子不信,震不碎他五脏六腑!” 他声若雷霆,激励着士卒的血性。
鲁智深也没闲着,他不用人教,自有一套打法。只见他独自一人挥舞禅杖,对着假设的“黑甲”目标(通常是结实的木桩甚至石块),一遍遍演练着横扫、竖劈、直捅,将那股子蛮霸神力发挥到极致,口中兀自呼喝:“直娘贼!看你硬还是洒家的禅杖硬!” 他所过之处,烟尘弥漫,声势骇人,引得周围士卒纷纷侧目,既惊且佩。
燕青则带着一队身手最为敏捷的弟兄,专注于潜行、哨探与反哨探的训练。今夜“幽寰”能悄无声息摸到山口,说明隐麟的外围警戒仍有疏漏。他们如同夜色中的狸猫,穿梭于山林岩壁之间,熟悉着每一处可能被利用的潜入路径,并布下更多隐蔽的陷阱与警铃。
整个隐麟,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在卢俊义的统筹下,各个部件都在疯狂运转,磨砺着爪牙,准备迎接下一场,必定更为残酷的血战。
……
议事厅内,油灯长明。
卢俊义、林冲、武松、鲁智深、燕青等核心头领齐聚,中间摊开着宋江那份墨迹已干的供词,以及今夜从黑甲兵尸体上卸下的部分甲片和残破兵刃。
“员外,依宋江所写,结合今夜之战,这‘幽寰’黑甲兵,数量恐不下三五百之众,且个个精锐。” 林冲指着供词上一处模糊的数字说道,“其主力应盘踞在梁山泊左近,但具体巢穴,宋江语焉不详,只提了几处可能的外围联络点。”
武松拿起一块乌黑的甲片,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的声响,冷哼道:“这厮定然知晓更多!我看,不如让俺再去审他一审!不怕他不吐实话!”
卢俊义摆手制止:“他既心存侥幸,严刑逼供,所得情报真伪更难分辨。眼下这些,已足够我等警惕。其甲胄兵刃,虽诡异坚硬,却也并非无懈可击。鲁大师神力可破甲,林教头枪法可寻隙,便是寻常士卒,结阵运用钩镰、重弩,亦非不能一战。”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弟兄们熟悉应对之法,完善防御。‘幽寰’此番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止是这百十黑甲兵和一名头目了。”
燕青补充道:“主人所言极是。我已加派暗哨,广布耳目,监控宋江提到的那几处可能联络点,并警惕周边州县异动。‘幽寰’势力能悄然渗透梁山,其情报网络恐怕不容小觑。”
鲁智深听得有些不耐,嚷道:“管他娘来多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洒家这禅杖正渴饮贼血哩!”
厅内气氛肃杀而凝重。所有人都明白,暂时的击退,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间歇。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隐麟与“幽寰”之间,必有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恶战。
而在这场风暴眼中,石牢内的宋江,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不同于往日的、充满针对性的操练声响,心中那点侥幸如同风中之烛,摇曳欲灭。他知道,隐麟正在飞速地适应,正在将他提供的(哪怕是残缺的)情报,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
他递出去的那把双刃剑,锋刃的一面,已经隐隐对准了“幽寰”。而另一面,是否会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回转过来,割向他自己的喉咙?
暗流,在虎啸岩的备战热潮下,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