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如同潮水般退去,山谷入口处只余下浓重的血腥气与死寂。火把重新被点燃,跳跃的光芒映照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也映照着隐麟众人脸上尚未褪去的疲惫与凝重。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尸体,有身着灰衣的隐麟儿郎,更多的是那些覆着漆黑甲胄的“幽寰”兵士。鲁智深拄着禅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古铜色的胸膛上溅满了敌人的血点,他环眼扫过战场,尤其是那几个被他禅杖砸得甲胄凹陷、七窍流血的敌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直娘贼!这龟壳倒是硬实!”
武松默不作声,正蹲在一具黑甲尸体旁,用戒刀撬动那坚硬的头盔与甲叶连接处,试图将其卸下,查看内里究竟。他面色冷硬,方才一番激战,他双刀虽未能破甲,却也凭借悍勇斩杀了数名黑甲兵,刀口已然卷刃。
林冲则与卢俊义、燕青站在一处,清点着伤亡。隐麟此番损失不小,山口守卫死伤数十人,若非鲁智深、林冲、武松这三员顶尖高手及时加入,后果不堪设想。
“员外,林教头,” 燕青指着地上那些黑甲尸体,低声道,“这些甲胄质地诡异,非铁非革,刀剑难伤,关节连接处亦十分巧妙,寻常箭矢难以射入。若非鲁大师神力,林教头寻隙破绽,我等恐要吃大亏。”
卢俊义面色沉凝,俯身捡起半截被鲁智深禅杖砸断的乌光兵刃,入手冰凉沉重,断口处隐隐有细微的纹路,不似凡铁。“此等兵甲,绝非寻常势力所能铸造。‘幽寰’……所图非小。” 他看向林冲,“林教头,方才与你交手那头目,武艺如何?”
林冲回想那诡谲迅疾的刀法和那阴寒的黑气,沉声道:“手段狠辣,刀法诡异,更兼身法灵动,是个劲敌。尤其那甲胄……我全力一枪,若非恰好刺入其颈隙,恐也难以建功。”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似乎并不完全惧怕受伤,打法悍勇,与寻常江湖路数大相径庭。”
众人闻言,心情愈发沉重。这还只是“幽寰”的一次试探性夜袭,便已如此难缠,若是大军压境,又当如何?
“先将阵亡兄弟好生收敛,伤员全力救治。” 卢俊义下令道,“将这些黑甲尸首移至僻静处,仔细查验,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
山谷深处的石牢,此刻更是死寂得可怕。
外面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早已停歇,宋江竖着耳朵,拼命捕捉着任何一丝声响,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希望“幽寰”胜,又恐惧“幽寰”胜,更怕隐麟胜后,会立刻拿他泄愤。
当一切归于平静,而预想中冲进来杀他或救他的人都没有出现时,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结束了吗?是谁赢了?” 他蜷缩在角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听动静……似乎是打退了?卢俊义他们……竟有如此能耐?”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恐惧。隐麟越强,他生存的价值似乎就越低,卢俊义承诺的“事后公议”就越发显得虚无缥缈。武松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鲁智深那雷霆般的怒火,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 他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卢俊义他们靠不住!‘幽寰’……对,‘幽寰’或许还有用!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定然不会只有这一次袭击!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提供情报……”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他必须想办法向“幽寰”传递消息!告诉他们隐麟的虚实,告诉他们自己的处境!或许,这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如何传递?他被严加看管,这石牢固若金汤……
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钥匙碰撞的声响。
宋江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那扇即将开启的铁门,心脏狂跳不止。
是送饭的?还是……索命的?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往常送饭的队员,而是面色平静的燕青,他手中端着的,也并非饭食,而是一盏油灯和纸笔。
燕青将油灯放在地上,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映出宋江那惊惶扭曲的脸。
“宋头领,” 燕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主人有令,请你将所知的,关于‘幽寰’的一切,其人员构成、据点分布、行事规律、武备特点,尤其是那黑甲兵的情报,尽可能详细地写下来。这或许,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
看着地上的纸笔,宋江瞳孔骤缩。写下来?将“幽寰”的情报告诉隐麟?这固然是卢俊义要求的“将功赎罪”,但同样也彻底断绝了他投靠“幽寰”的后路!
写,还是不写?
宋江的内心,瞬间被巨大的矛盾与恐惧吞噬。他看着那跳动的灯焰,仿佛看到了自己摇摆不定、即将燃烧殆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