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书第二天醒来时,便觉得身上松快了许多,额间也不再滚烫,只余下一点病后的虚软。
她侧过头,便看见顾青禾合眼睡在身旁,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连睡着时眉头都微微蹙着,仿佛还带着昨夜看护时的忧心。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苏云书眼中漾开难以言喻的柔情。
昨夜自己虽烧得昏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这人一次次地用温热的布巾为她擦拭额颈和手心,动作轻柔又执着;记得每当她干渴难耐时,总有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托起她的后颈,将温水小心地喂到她唇边;记得那萦绕在耳畔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和低哄声……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顾青禾散在枕畔的发丝,又为她掖了掖被角,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眠。
然而,这般细微的动作,还是让本就悬着心的顾青禾立刻醒了过来。
她眼皮颤动了几下,倏地睁开,带着刚醒的迷茫,下意识就伸手去探苏云书的额头。
触手是一片温凉的肌肤,不再有昨夜那般灼人的热度。
顾青禾彻底清醒过来,对上苏云书含笑的双眼,立刻凑近了些,连声问:“身上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头还晕不晕?”
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苏云书心里软成一片,轻轻握住她探过来的手,摇了摇头,唇角扬起一个安抚的浅笑:“没事了青禾,让你担心了,我已经完全好了,下地干活都没问题。”
顾青禾却不依,把她的手塞回被窝里,又仔细掖了掖被角,将人裹得只露出一张脸,这才笑着说:“家里可没地给你下哦。继续在床上休息一天吧,这是命令。”
“啊?”苏云书眨了眨眼,故意蹙起眉头,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不下地,连下床也不可以吗?”
“不行。”顾青禾忍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哄孩子似的,“病去如抽丝,还没好全呢。再休息一天,好不好?我陪着你。”
苏云书看着她眼底的温柔,那点小小的抗议立刻烟消云散。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乖乖应道:“好吧。”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炕席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苏云书刚吃完饭,正倚着软枕无聊的发呆,顾青禾见状便从针线筐里寻了根红绳,灵巧地在指尖打了个结。
给你变个戏法。她在床沿坐下,双手灵巧地翻转缠绕,红绳很快在指间绷出起伏的轮廓,瞧,这个叫小山。
苏云书饶有兴致地支起身子,眼里漾起新奇。她幼时没什么玩伴,只远远见过邻家孩子玩这个。
试探着伸出纤指,勾住中间那根线往两边轻轻一拉——瞬间塌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哎呀...她捏着乱作一团的红绳,无措地望向顾青禾。
要这样。顾青禾轻笑,将绳子重新理好套在她手上。温热的掌心覆着她的手背,带着她中指穿过绳圈,慢慢来,对......就这样。
当小山终于在苏云书指间稳稳成型时,她忍不住轻呼:成了!眼角眉梢都染上雀跃。
真厉害。顾青禾与她相视而笑,手指灵巧地探入绳圈一勾一挑,再看这个。
几轮下来,苏云书已摸清门道。轮到她接手时,正屏息凝神,马上要完成个复杂的花样,忽觉耳后拂过温热的气息。手一颤,绳结又散了。
你耍赖......她笑着侧身躲闪,却被顾青禾顺势揽住。
不知何时红绳已在两人指间缠缠绕绕,顾青禾轻轻拉动绳圈,带着她们的手指相贴。
看,这是月老牵的红线。她低声说着,眼底漾着狡黠的光。
日子滑进腊月二十之后,特别是过完二十三的祭灶,年味儿就像灶台上渐渐浓郁的蒸汽,在整个松岭村弥漫开来。
虽然之前经历了丧事,但生活总要向前,尤其是年关将近,那份对团圆和崭新的期盼,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日雪后初霁,阳光照在大地上,暖融融的。苏云书的身子已完全好了,见外面天气好,两人便相携着出门散步,透透气。
村里的主干道已被清扫出来,路两旁的积雪堆得老高。
顽皮的孩子们在雪堆里追逐打闹,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笑声却清脆得像冰凌敲击。
几户人家正架着梯子清扫屋顶的积雪,免得压坏了房梁,见到她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顾丫头,苏娘子,出来走走吗?”
“是啊,天气好,晒晒太阳。”
两人笑着应了,慢慢走着。路过李婶家时,正瞧见那个从溪上村带回来的小女孩,如今穿着簇新的红底碎花小棉袄,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
她正被李念的娘子果儿抱在怀里,轻声说着些什么,那孩子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李婶的娘子则在旁边笑眯眯地纳着鞋底,目光不时温柔地落在孩子身上。
“瞧那孩子,气色好多了。”苏云书轻声说,眼底带着欣慰。
顾青禾点点头。她们都知道,李念和果儿是真心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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