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寒风裹着炊烟的味道在村头弥漫。顾青禾和苏云书刚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院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顾青禾擦了擦手,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大早上的,难不成又是哪家杀猪请客?”
门一开,外头站着个满面怒容的年轻乾元,气息未匀便急声道:“顾姐,李婶家的坤泽闺女出事了!村里正召集大家去溪上村讨个说法,人都往村口聚呢,马上出发!”
顾青禾尚未弄清原委,只先应了声“这就去”。那报信的年轻人转身又匆匆赶往下一家,背影里都透着火气。
她回屋与苏云书简单说了情况,“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咱们先去村口看看。”
“好。”苏云书点头,将碗筷暂搁厨房,二人便快步向村口赶去。
村口空地上已聚了不少人,议论声愤慨激昂。顾青禾凝神细听,心头渐渐沉了下去,原来是李婶家的坤泽女儿,竟被她那溪上村的乾元丈夫活活打死了。
路旁,李婶和她娘子王婶瘫坐在地,哭声嘶哑,几位乡邻围在身旁低声劝慰,却抚不平那彻骨的悲痛。
顾青禾与苏云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沉重。原以为至多是争执纠纷,谁知竟是出了人命。
“说是那乾元喝了酒,不知怎么就闹起来,一拳一脚的,硬生生打死的!”
“那可怜的坤泽才成亲几年,孩子才两三岁呢!”
怒骂声此起彼伏,年轻的乾元们脸上满是愤慨,手里还拿着棍棒锄头,有的已经撸起袖子,显然是打算立刻动身。
顾青禾听着,心里一阵发冷。她抬头望向前头,村长正皱着眉和几个年长的乾元商量对策。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个年轻的乾元大声喊道,“自家闺女被活活打死,咱们要是不去讨个公道,以后还不让人骑在头上拉屎?!”
人群里一阵附和,怒气被推到极点。
顾青禾转过头,看向苏云书。她轻声道:“我也跟着去看看。”
苏云书握紧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你要小心点。”
“嗯。”顾青禾点点头,神情坚毅。
不多时,人群浩浩荡荡地往溪上村方向走去。旱地的霜还未化开,一路上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而苏云书站在村口,目送那支愤怒的人群远去,冰凉的手指在掌心蜷了又松,心口发紧。
顾青禾沉默地跟在人群末尾,心头像是压了块浸水的棉布,又沉又闷。村长家的许二姐许意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许二姐。”顾青禾打着招呼。
“青禾,你知道吗?”许意语气低沉着和她说,“这不是咱们村第一个嫁出去被打死的坤泽。”
顾青禾怔住,脚步微微一滞,眼神带着震惊,“以前也有?”
“有,不止我们村,别的村也常有这种事。”许意的目光扫过前方悲恸的李婶一家,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律法上说,无故打死自己的坤泽,要受鞭刑、坐牢。可若是打死‘有错’的坤泽,便几乎无罪。”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可有错没错,不全由活着的人一张嘴说吗?”
一股寒意顺着顾青禾的脊背爬上来。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时代人命的轻贱,尤其是坤泽的命。
一条人命,竟能如此轻易地被抹去,甚至可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许意又看了眼被搀扶着的、几乎走不动路的王婶,声音更低了:“这种事,往往讨不到公道。前些年邻村有户人家,只想讨回闺女尸身好好安葬,反被那家乾元讹了一笔钱……大多时候,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
顾青禾抿着唇,心底翻涌着难言的愤怒与无力。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那我们现在去讨说法,真能行吗?”
“也许不能。”许意摇头,语气复杂又带着欣慰,“以前这样的事发生时,村里人只会低头叹气,不敢吭声。可现在不一样了,至少有这么多村民愿意一起上门讨说法?去的人多了,他们才会忌惮。至少……能让那坤泽不入乱葬岗。”
见顾青禾脸色发青,许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青禾,是你改变了很多事。若不是你教给村里人种植小白菜,现在还有为一口饭发愁的。挣了钱,有了盼头,大家也更团结了。真的……谢谢你。”
“不……不用。”顾青禾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眉头紧锁。大棚种菜于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交给村里也只是顺势而为。
这声谢谢太沉重,她觉得自己担不起,真正支撑起这一切的,是村民们自己凝聚起来的力量和勇气。
短暂的沉默后,许意似乎觉得气氛太沉,轻声笑了笑,换了话题。
“青禾,你听村里人说过吧,都说我父亲宠我。”
顾青禾抬起头,听着她语气温和下来。
“其实不是,至少一开始不是。我是我姐姐带大的,我比她小六岁,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许意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步伐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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