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去镇上了。”
“好,路上小心。”
顾青禾吃完早饭,与苏云书道别后,驾着小毛驴,踏着清晨的薄雾赶向镇上。今天她得去找个泥瓦匠,帮家里砌个土炕。
镇上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顾青禾一番打听,终于在街角的巷子口找到了那位口碑最好的泥瓦匠——陈姐。
陈姐三十多岁,皮肤晒得微黑,胳膊上肌肉结实,额前几缕碎发贴着汗。她正蹲在门口擦工具,身后有三四个学徒模样的人在搬砖和拌泥,看上去个个干劲十足。
只是此刻,院子里气氛有些僵。
一个穿着素布衣裳的女子,正叉着腰,冲她不满地说道:“你天天这么抠细节,这个砖角要对齐、那泥缝要匀称,工期拖两天,人家还愿意请你?咱家半年下来也赚不到几两银子,你接活的时候就不能别把价钱咬那么死,活儿也做得稍微快些?”
陈姐头也不抬,语气平静:“不细做,将来塌了、裂了,丢的还是我的名声。”
“名声能当饭吃吗?”娘子叹了口气,扯了扯她的袖子,“陈月,你也不看看家里那坛咸菜都见底了。”
陈姐被她一说,手里动作停了下,抬头笑了笑:“你放心,这次的活做完,能吃好几坛。”
这时顾青禾走近,冲两人笑了笑:“请问是陈姐吗?我家那边有个活,听说你手艺最好。”
陈姐擦了擦手,站起来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沉稳的气度上停留一瞬,笑着应道:“那你可算找对人了,只是我做活儿细,价钱会比别人贵上一点。”
顾青禾毫不犹豫地点头:“手艺好才值得钱,贵点没关系。”砌炕这事儿,图便宜反而后患无穷。
陈姐闻言,脸上露出爽朗又真切的笑意,这姑娘是个明白人。“成!你贵姓?什么活儿,我明儿就带人过去,先去看看地形。”
“我姓顾,顾青禾。我是想请你做一种……可以自己发热的床。”
“什么?”陈姐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诧异。床怎么会自己发热?
然而,她身旁的娘子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发热”这两个字背后可能蕴含的巨大价值,立刻急切地上前一步,语气热络又不失分寸:“顾小姐,你详细说一说,这发热的床是个什么说法?”
顾青禾见他们感兴趣,便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您看,这叫‘土炕’。先用土坯或砖石垒个台子,中间是空的,用黄土和麦秸和的粘土封住缝隙。这边连着炉灶,烧火做饭时,热气和烟不会直接跑掉,而是顺着里面这几字形的烟道走,把整个炕都熏热了,最后从这边的烟筒排出去。炕洞里还可以预先放些石头、碎陶片,能存住热量,一夜都是暖和的。”
她娘子王氏更是激动得脸颊微红,她强压下心头的兴奋,立刻抓住商机,对顾青禾诚恳道:“顾妹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这个‘土炕’的法子,是独一份的!光靠你一家砌,能赚几个辛苦钱?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法子,你愿不愿意‘卖’给我们?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合作!以后凡是经我们手砌的每一个土炕,收益咱们对半分!你出主意,我们出工出力,你啥也不用管,坐着收钱就行!”
顾青禾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她心下了然,这位陈姐是个醉心手艺的老实人,而她娘子王氏,却是个眼光毒辣、极会做生意的。她还没提合作,对方就主动送上门了,而且条件开得相当有诚意,上来就是对半分成。
不过,顾青禾心里自有杆秤。她只是出了个主意,后续所有的人工、材料、奔波、口碑积累都是陈家承担,对半分看似大方,但若因此定价太高,或者影响对方推广的积极性。反而不利于发展。合作要想长久,必须让执行方有足够的利润空间。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陈姐,认真地问:“陈姐,你觉得这炕,以你的手艺,能砌得严丝合缝,确保好烧不倒烟吗?”
陈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斩钉截铁道:“能!绝对能!你这法子想得巧,我要是再做不好,这碗饭也就不必吃了!不瞒你说,光是听你这一讲,我脑子里已经有好几种让烟道更顺、炕面更热的改进法子了!”
“好!有陈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青禾笑着点头,这才转向眼巴巴等着她回答的王氏,“嫂子是爽快人,对半分的提议让我受宠若惊。不过,我顾青禾也不能占这个便宜。这土炕要想推广开,关键还得靠陈姐的好手艺和您家的辛苦奔波。”
她略一沉吟,提出自己的方案:“这样吧,我们定个固定价钱。比如,盘一个土炕,连工带料,收人家三百文钱。这其中,每盘一个炕,我只要一百文,剩下的二百文归你们,用于材料、人工和你们的辛苦费。这个法子简单清楚,你们干得越多,挣得也越多,更有动力。嫂子觉得如何?”
王氏愣了一下,飞快地在心里盘算起来。三百文一个炕,价格适中,很多人家都出得起。除去给顾青禾的一百文,她们能落下二百文,这可比她之前接的零碎活计赚头大多了!而且正如顾青禾所说,干得多挣得多!她原本想着对半分是留着对方还价的余地,没想到这顾妹子如此通透大气,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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