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地转暖,风也逐渐温和起来。
两人常在家中坐在一起,将那张画了无数遍的图纸铺在桌子上,凑近了看。
这里添一笔,那里减一处,细细地商量、修改。
等过些时日,便要去寻手艺好又实在的匠人,将这纸上家园一点点筑起来。
闲暇时,苏云书便拿起顾青禾买回的浅杏色棉布,在窗下光里给两人缝制春衫。
针线在她手中穿引得又稳又密,布料妥帖地伏在膝上,随着她的动作手中衣物渐渐成型。
顾青禾则伏在旁边的桌子上,笔下不停,灵动地勾勒出各样各式的悟空——叉腰远眺的、扛棒欲行的、抓耳挠腮的……
为她们未来准备开的那间玩偶铺子,已攒了不少的图稿了,她想着往后每月都能有新的玩偶推出,眼里便亮晶晶的。
每画完一张,她总要凑到苏云书跟前,迫不及待的展示给她看。
这时苏云书总会暂时收起手中的针线,细细端详,眸中漾开温柔笑意,认真的夸赞着。
“这个很有神采。”
“这个十分俏皮。”
一句句夸赞落下,顾青禾听了,嘴角就忍不住翘起来,心里像被甜甜的蜜糖漫过。
不过苏云书最喜爱的,仍是顾青禾最初画出来的齐天大圣。
他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持金箍棒。
那画上的齐天大圣神采飞扬,霸气天成,恰如她心中想象过千百遍的模样。
苏云书的指尖在那张画稿上抚了又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寻了布料棉花,将它立时做出来。
不过手边的春衫才缝了一点,针脚还等着收束,这个大圣一看就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研究制作。
她终究还是按捺住即刻动手制作的冲动,拾起针线,把那未完的领口袖缘,收拾得妥妥帖帖。
还是和青禾的衣服更重要。
日光斜斜地移过窗纸,静悄悄地,将两个依偎的身影,拉得细长又温柔。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县衙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林县令端坐于公案之后,背脊挺得笔直,眉宇间凝着一股压不住的灼亮神采。
阳光透过窗格落下,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小贾垂手立在案前,神情恭敬中隐隐透着激动,将手中那卷过去三日里关于牢中特殊囚犯伤口变化的详细录记,捧得极稳。
林县令抬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小贾,那犯人的伤势,这三日如何了?”
小贾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展开册页,语调微微发紧:“大人,伤口的变化……比预料中的还要好。”
她指着首日的记录道:“头一日敷药后,疮口周围的红肿明显消了一圈,原本又黏又臭的脓有些变清了些,味道也淡不少。”
翻到第二日:“昨日再看,脓出的量更少,疮口边缘隐隐透出新肉色。虽还发热,但比之前那种往外冒的热劲儿轻多了。”
她略作停顿,语气更为笃定,“今早狱医诊视,说疮面未再扩大,反而收了些,颜色偏向红色。那犯人自己也说疼痛有所减轻,不像前几日那般一碰就难以忍受。”
林县令一把接过记录册,目光疾速扫过每一行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着。
“三日……仅三日便止住溃烂?”她低声自语,像是在掂量这简短记录的分量。
她太熟悉这类创伤的寻常病程,红肿日炽,脓血缠绵。
若任其发展,只会越烂越深,十天半月都压不住,百姓与官兵因此丢命的例子数不胜数。
“药粉用量几何?敷后可有特异之处?”林县令抬起眼,目光沉静而锐利的继续询问着。
“用量极省,薄敷一层即可。特异处……”小贾稍作回想。
“敷过之后疮口比平日干爽些,没有那种总是渗液的湿黏,那衰败之气似被抑住。狱医说,看着……干净许多。”
“干净许多……”林县令缓缓重复这两个字,身体向后靠入椅背。
她看到的并非枯骨生肉的神迹,却能稳住化脓的伤口、抑住腐坏的势头,能将伤口从迅速腐坏的深渊边缘拉回。
这在曾见过溃烂而亡之人的她眼中,已是弥足珍贵的转机了。
她的目光落在记录册上,思绪却已越过纸面,掠过边关伤营的哀嚎,掠过各个院落中的愁云,落在这小小药粉可能照见的一线生机上。
片刻静默后,林县令沉声着开口,字字清晰:“继续用药,详实记录。那犯人饮食照旧,不必格外施恩,唯需保其性命无虞,以观后效。”
“是!”小贾肃然应声,躬身退下。
“妻主。”一道温婉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县令的夫人芸娘缓步走出,眼中带着关切与一丝未散的讶异。
“那药粉……竟真有如此效力?”
林县令抬起眼,见到妻子,眉宇间的锐利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确有奇效。”
林县令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抬眼时,眼底那层公务性的锐利褪去几分,浮上些许只对家人才有的倦色与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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