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奥斯从古老的矿物共振记录中提炼出的新编码序列,在第三次“微光渗透”实验中显现出惊人的效率。
这一次,并非莱奥观察到的城堡“松动”那般间接。当承载着新编码的模拟信号,沿着优化后的路径触及目标节点时,仪器捕捉到的干涉效应幅度直接提升了三倍。核心泣石柱内部的能量流转,出现了持续近十分钟的、肉眼几乎可辨的柔和化迹象。洞穴内,那些无目的狂乱的低语,在同一时段内显着减弱,仿佛被一层温暖的静谧短暂笼罩。
数据不会说谎。埃利奥斯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峰值,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莱奥!看这个衰减曲线!新的频率组合触发了某种……协同共振!效果远超预期!”
莱奥站在他身侧,目光同样锁定着屏幕。那平稳上升的曲线,像一把逐渐撬动巨石的关键杠杆。他的感知比仪器更直接地捕捉到了地下的变化——那核心处的“痛苦”并未消失,但它传递出的、弥漫整个城堡的“痉挛感”,在实验持续的半小时内,确实出现了可感知的平缓。如同一个高烧的病人,体温暂时降下了危险的半度。
“有效率提升意味着风险同步增加。”莱奥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诅咒对‘清理’意图的敏感度会指数级上升。下一次实验,必须重新评估安全边际。”
埃利奥斯从兴奋中冷静下来,迅速调出风险模型。“你说得对。干涉幅度超过阈值A,可能触发诅咒的被动防御机制;超过阈值B,则有可能惊醒更深层的……”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莱奥,“我们需要设定一个新的、更保守的行动上限,并准备更周全的紧急撤离方案。”
“不止如此。”莱奥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卷描绘城堡能量节点分布的古老挂图,在桌上铺开。他的手指点向几个远离核心、但与之有隐秘次级连接的节点。“我们的动作已经能被核心感知。下次实验,我会提前在这些外围节点制造一些‘自然’的能量扰动,作为掩护和诱饵,分散可能存在的监控注意力。”
这是战术层面的考量。埃利奥斯立刻领会,眼中露出钦佩。“声东击西……这需要你同时进行多线操控。”
“可以做到。”莱奥的回答简洁而肯定,“但你的实验时间窗口必须精确,不能超过掩护生效期。我们需要像钟表一样同步。”
地下修复工作,正从小心翼翼的探路,转向一场需要精密协同的“手术”。
地上的变化也因地下工作的进展而加速。
贝儿发现,野兽王子出现在她“偶然”停留之处的频率增加了。他依然沉默,依然保持距离,但注视她的时间变长了。有一次,她念诵一首关于春日溪流的古老诗篇时,他竟然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却与她诵读节奏隐约合拍的、仿佛风穿过峡谷般的应和。那声音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笨拙的、试图理解的共鸣。
最显着的突破发生在藏书室。贝儿在寻找一本关于星象的书籍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本乐谱——不是复杂的宫廷乐章,而是一套简单却优美的民间舞曲旋律,用古语标注着指法。她曾在村里的集市上听吟游诗人弹奏过类似的小调。
鬼使神差地,她走向了角落里那架被拭去尘埃、却无人触碰的大键琴。她并不精通,只会弹奏最基本的和弦。她坐下,凭着记忆,生疏地按下了几个琴键。
破碎的音符在空旷的藏书室里响起。
几乎在琴声响起的瞬间,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走廊传来,停在门口。野兽王子的身影出现在门框边,逆着光,庞大而沉默。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熔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琴键和她放在上面的手。
贝儿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僵住。她以为他会被这突兀的声音激怒。
但他没有。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沉重,胸膛起伏。许久,久到贝儿以为他化作了石像,他才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然后又一小步,最终停在离琴架尚有七八步远的地方。他的目光从贝儿脸上移开,死死锁在那排黑白琴键上,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渴望,有恐惧,有深不见底的痛苦,还有一丝……被唤醒的、遥远的东西。
贝儿明白了。她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更加努力地、试图将记忆中那支简单欢快的舞曲旋律,连贯地弹奏出来。琴声依旧生涩,断断续续,但旋律的轮廓渐渐清晰。
野兽王子始终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但贝儿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那双巨大的、始终紧握的爪子,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松开,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空气中,极其轻微地、合着那破碎的节奏,颤动了一下。
莱奥在二楼的回廊阴影处,目睹了这一切。他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观察。琴声,旋律,这对诅咒意味着什么?他回想起古籍中关于“艺术”、“美”与“和谐共鸣”对某些黑暗诅咒具有微弱净化作用的记载。或许,贝儿无意识的行为,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触及与地下工作相似的“和谐”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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