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曾经那个在御书房里挂起《世界全图》、意气风发的长公主,如今已在岁月的磨砺下更显沉稳威严。而那道曾经引发朝野震动、让七大世家痛斥为“祸国殃民”的《劝学律》,也终于在这一年,迎来了它的“大考”。
这一日,沈书妍特意传旨,将已届垂暮之年的崔鹤年、卢世隆等几位世家老臣,“请”到了位于东海之滨的大沽口新式造船厂。
海风呼啸,卷起层层白浪,拍打着坚固的水泥堤岸。崔鹤年拄着拐杖,望着眼前这座规模宏大、烟囱林立的庞然大物,眼中满是复杂。十年前,他被勒令闭门思过,虽保住了性命,却眼睁睁看着世家的特权被一点点剥夺,心中的怨怼从未消散。在他看来,如今的大沈虽看似繁华,实则人心浮躁,满街都是捧着书本的“狂生”,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儒雅?
“老大人,看那边。”随行的兵部侍郎指着码头方向,语气中难掩自豪。
崔鹤年眯起浑浊的老眼望去,只见一艘艘铁甲巨舰正停泊在港湾之中。这些舰船通体漆黑,舰首装有狰狞的撞角,舰舷两侧密布着黑洞洞的炮口,烟囱里喷出的浓烟直冲云霄。这便是大沈最新式的“龙级”战列舰,也是大沈水师的骄傲。
而在码头的广场上,一群身着崭新水师制服的年轻人正整齐列队。他们大多不过二十出头,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朝气。
“这便是本届水师学堂的优等毕业生,共五百名。”兵部侍郎介绍道,“他们今日将正式登舰,开启远航训练。”
崔鹤年冷哼一声:“不过是些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罢了,能有什么见识?”
话音未落,一名年轻的水师军官快步走来,向沈书妍和众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面容刚毅,眼神清澈,正是当年第一批因《劝学律》而得以入学的寒门子弟——李定国。
“殿下!”李定国声音洪亮,“‘龙威号’战列舰已完成最后一次试航,各项参数均已达标。此次远航,我等将沿倭岛南下,穿越太平洋,直抵那片‘新大陆’,完成殿下当年绘制的《世界全图》的验证!”
沈书妍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崔鹤年:“崔老大人,你不是一直质疑朕的《劝学律》吗?今日便让你听听,这些读了十年书的‘狂生’,到底有何能耐。”
她示意李定国:“定国,把你们的航海计划给崔老大人看看。”
李定国应诺,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卷图纸,展开在崔鹤年面前。崔鹤年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并非传统的舆图,而是一张标注着密密麻麻数据的《大洋气象洋流图》。图上不仅精确地标示了航线,还详细记录了各个季节的风向、洋流速度,甚至还有关于气压、云层的分析。
“这……这是什么?”崔鹤年指着图上的符号,手指微微颤抖。
“回老大人,这是我们根据《格物通》中的气象学原理,结合过去十年的观测数据绘制的。”李定国解释道,“有了这张图,我们便能利用西风带和黑潮暖流,将横跨太平洋的航程缩短至少半个月,且能避开大部分风暴。”
他顿了顿,目光中透着一丝傲气:“老大人,这便是殿下所说的‘知识’。以前我们出海靠的是经验和运气,现在我们靠的是科学与计算。这便是读书的用处。”
崔鹤年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他一生饱读诗书,却从未见过如此严谨、如此充满力量的学问。在这些年轻人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儒家经典,似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造船厂内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座巨大的龙门吊正在缓缓吊起一根粗壮的钢铁烟囱,准备安装到一艘正在建造的新船上。
“那是工部的‘飞翼号’蒸汽起重机,起重量可达五十吨。”工部尚书走过来,满脸红光地介绍道,“负责设计这台机器的,是当年官塾里的一个神童,名叫王景。他如今已是工部最年轻的总工程师,手下管着数千名工匠。”
王景此时正站在高处的脚手架上,手里拿着图纸,指挥着工人们进行最后的调试。他看到沈书妍,兴奋地挥了挥手,随后大声喊道:“殿下!锅炉压力已达标准!我们可以开始试车了!”
随着一声令下,巨大的机械臂缓缓转动,稳稳地将烟囱安放到了指定位置。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这也是读书读出来的?”卢世隆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正是。”沈书妍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王景在官塾里读完了《算学》和《机械原理》,又去兵工厂当了五年学徒。他的脑子里装的,不仅仅是圣人的教诲,更是这世间万物的运行规律。”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世家老臣:“诸位,十年前你们说,寒门子弟只配种地织布,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如今,正是这些你们眼中的‘下等人’,造出了大沈最坚利的战舰,绘制了最精准的海图,驱动了最庞大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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