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会客室内浮动的光线略微偏移,落在唐郁时闭合的眼睑上。那一点暖意和自身生物钟的拉扯,让她眼睫颤动了几下,有些困难地掀开了眼帘。
视野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
陌生的环境,身下沙发的柔软触感,以及盖在身上的薄毯,让她有片刻的怔忡。大脑像是蒙着一层隔膜,运转迟缓,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为何会在此处睡着。
她有些懵地坐直身体,薄毯从肩头滑落。环顾四周,看到斜对面单人沙发上坐着的韩书易时,记忆才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逐渐清晰起来。
韩书易并未在处理邮件,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原本落在窗外,听到动静便转了过来。见她醒来,脸上便漾开一个极温柔的笑纹,声音放得轻缓,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醒了?看来你专门赶着时间回国的,根本没调时差。”
唐郁时抬手揉了揉仍有些发沉的额角,面对这句温和的指证,无从辩驳,只得无奈承认:“嗯。”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跨越半个地球的奔波,紧绷心弦的骤然松弛,以及这恰到好处的安静与温暖,共同酿成了这一场猝不及防的深眠。
韩书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将她滑落的薄毯拾起,折叠好放在一旁。“我原本中午约了人谈事,因为你来了,便推掉了。”她语气寻常,听不出丝毫埋怨,只有陈述事实的平和,“现在感觉饿得有些难受。”她看着唐郁时,眼神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示弱般的依赖,“陪我出去走走,顺便找点吃的,好不好?”
唐郁时下意识转头看向沙发另一侧。于萌蜷缩在那里,呼吸均匀,显然还沉在梦乡里。
她刚想开口叫醒她,韩书易却轻轻摇了摇头。她从自己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个质感上乘的深棕色皮质钱包,动作轻缓地放在了于萌手边的茶几上,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已提前写好了几行字。
“让她睡吧。”韩书易低声道,随即很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唐郁时的手腕,“我们走吧。”
她的掌心温暖干燥,力道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唐郁时被她拉着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就这样被她牵着,无声地离开了会客室。
走出办公区,步入电梯,再穿过大堂,来到港城午后明媚却不算灼热的阳光下。
街道上人声、车声混杂着各种标识牌的视觉冲击,瞬间将残余的睡意驱散了不少。
韩书易依旧牵着她的手腕,只是力道松了些,改为更自然地握着她的手。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走出一段距离,远离了写字楼的喧嚣,韩书易才侧过头,目光落在唐郁时沉静的侧脸上,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来港城?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语气里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好奇与关心。
唐郁时看着前方被阳光照得发白的路面,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稳定温度。深市的一切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带来一阵细微的眩晕。
但她没有提起。
那些纷繁复杂、需要耗费心神去应对和解释的人与事,在此刻,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被她下意识地隔绝在外。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坦诚的迷茫:“有时候,会想你。”她顿了顿,脚步未停,目光却低垂下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会想来见你……也想,跟你说对不起。”
为那些若即若离,为那些明知无法回应却依旧放任的靠近,为此刻这看似依赖实则可能仍是自私的打扰。
韩书易的脚步几不可察地缓了半拍。她转头看着唐郁时低垂的睫毛,那细密的阴影下,藏着她看不透却也无需完全看透的情绪。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在唐郁时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
“郁时,”她的声音温柔得像要融化在风里,“你不要说这种话。”她的语气笃定,带着历经世事沉淀后的清晰认知,“你永远值得。”
值得被想念,值得被奔赴,值得所有的好,无需任何歉意。
唐郁时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过于温柔坚定的话语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软。她抬起头,看向韩书易。对方的目光澄澈,里面映着她的身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没有算计,没有权衡,没有她早已习惯的那些复杂难辨的意图。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面对这样的韩书易,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更紧地回握了一下那只手,然后移开视线,望向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
韩书易感受到她指尖力道的细微变化,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意,不再追问。
她拉着唐郁时,拐进了一条更有烟火气的老街:“这里刚好,玩个游戏吧,我猜你喜欢吃什么,猜对了给你买,猜错了你也要尝一下。”
“好。”没有人可以拒绝的。
这里的街道更为狭窄,两旁是密集的骑楼,各式各样的招牌层层叠叠,售卖着衣物、药材、海味、传统饼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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