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深处,舞池像一口煮沸的浓汤,翻滚着被节奏驱策的肢体和蒸腾的**。
空气黏稠得如同糖浆,混杂着高级香水、廉价古龙水、汗液和酒精挥发的气味,被低频音响震得嗡嗡作响,每一次鼓点都像直接敲在胸腔上,引发内脏的共振。
唐郁时坐在卡座柔软的凹陷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杯壁,等待着她点的那杯酒。
目光放空,落在舞池里那些扭曲晃动的影子上,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片。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像一件被错放在嘈杂集市上的古董瓷器,釉面沉静,内里却嗡鸣着环境强加的不适。
林茨观察她片刻,唇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拂过唐郁时的耳廓,在一片喧嚣中,声音却奇异地清晰:“坐着等多无聊。”
话音未落,一只干燥而有力的手已经握住了唐郁时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将她从沙发上带了起来。
唐郁时微微一怔,身体已被牵引着走向那片声浪与肢体的丛林。
高跟鞋踩在吸音不良的地面上,传来略显虚浮的反馈。越靠近舞池边缘,空气的震荡越发剧烈,音乐不再是旋律,而是物理性的冲击,撞打着耳膜和皮肤。
林茨甚至没有回头,只凭借手的牵引,还要带着她往更深处、更拥挤的地方去。
迪吧的舞池与唐郁时偶尔因商务需要出席的宴会厅截然不同。
那里是彬彬有礼的试探,是衣香鬓影下的暗流;这里则是**裸的宣泄,是原始荷尔蒙与情感激素在频闪灯下毫无遮掩的蒸腾。林茨侧过脸,在变幻的光影中对她说了句什么,声音被噪音吞没,只看到她的唇形和眼里那点促狭的光。
林茨了解过唐郁时抵达深市后的行程轨迹,晚宴、会议、私人餐厅、高尔夫球场……规律得近乎刻板,干净得不染纤尘。
她潜意识里将唐郁时归类为那种被严密保护、却又野心勃勃的世家继承人,表面乖巧,内里或许渴望着一点越轨的刺激。她此刻的行为,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试探,想看看这尊冷静的白瓷观音,被投入红尘浊浪里,会泛起怎样的涟漪。
如她所料,唐郁时极其不自在。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抗拒着陌生人群的挤压和触碰,音乐的狂浪让她头脑发胀。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牢牢地回握住林茨的手。那只手成了混乱旋涡中唯一的浮木,传递过来一种稳定的、略带薄茧的触感,在这片令人晕眩的喧嚣里,奇异地提供了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她没有挣脱,只是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每一步都带着警惕的审慎。
林茨并没有真的将她拖入舞池最中心,那沸腾的旋涡核心。她只是带着她在相对边缘的地带,随着人流微微晃动身体,算是一种体验式的浸入。她能感觉到掌中那只手的僵硬和细微的汗湿,看到唐郁时即使在这样暧昧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挺直的背脊,和那双过于清醒、试图在混乱中维持分析的目光。
这种矛盾感,反而比预想中顺从的放纵,更挑动林茨的神经。
玩了不过七八分钟,林茨估摸着时间,唐郁时点的那杯特调应该差不多了。
她适时地停下脚步,转身,依旧牵着唐郁时,穿过熙攘的人群,回到了相对隔绝的卡座。
重新落座,柔软的皮质沙发承接了身体的重量。林茨很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牵引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她拿起自己那杯酒,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感觉如何?”林茨笑着问,语气轻松,像在讨论天气,“是不是比看报表有意思点?”
唐郁时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对送酒过来的服务员微微颔首,道了声谢。然后才端起那杯色泽深沉的威士忌特调,小心地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舌尖,先是醇厚的麦芽香,紧接着是某种木质调利口酒的微苦,最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回甘,巧妙地平衡了烈酒的灼烧感。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受。”她放下酒杯,轻声说,像在陈述一个客观发现。
林茨晃着酒杯,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玩味的洞察:“大概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吧。”她顿了顿,语气笃定,“你的潜意识,比你的行为更早接受了这种环境,包括酒精。”
唐郁时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思绪。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小口。这种沉默,本身就像一种默许。
林茨看了她片刻,那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在酒吧迷离的光线下,显得深邃难测。忽然,她伸手,不仅拿起了自己的酒杯,连同唐郁时那杯只浅尝了两口的特调也一并拿起。
“跟我来。”她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随意。
唐郁时抬眼,略带询问。
“带你去见两个人。”林茨解释道,唇角噙着笑,“总比我们两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有意思。”
唐郁时犹豫了一瞬,还是起身跟上。林茨领着她,绕过几个卡座,走向另一个更为僻静的角落。那里坐着两位女士,与周围喧嚣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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