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深夜的街道上滑行,窗外是深市不曾休眠的流光溢彩。
唐郁时报出广场的名字,便靠回座椅,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思却沉静如水。顾矜的邀约突兀且不合时宜,像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涟漪之下藏着何种目的,她尚未可知,但赴约是唯一的选择。
广场开阔,夜风带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温润潮湿。晚间的游人已稀疏,只剩下巨大的公共艺术装置在灯光下沉默矗立,以及中心喷泉不间断的水声潺潺。唐郁时跟着手机上的共享定位,很容易就找到了顾矜。
她坐在喷泉池光滑的大理石边缘,侧影被地灯的光晕勾勒得清晰又疏离。手里把玩着几枚硬币,偶尔信手抛出一枚,银亮的弧线划破夜色,“噗通”一声没入水底,溅起微小涟漪。没有闭眼,没有默念,没有任何祈愿的姿态,仿佛投掷这个动作本身即是目的。
唐郁时脚步无声地走近,在她身边坐下,石面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她看着又一次被顾矜抛入水中的硬币,轻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钱多烧的吗?顾矜?”
顾矜闻声侧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趣味。她竟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甚至称得上和气:“为什么我的名字被你喊出来,那么好听?”
唐郁时偏头去看她,夜色模糊了彼此的眼神,只留下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她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里显得温和却清晰:“你在嘲讽我?”
顾矜没有否认,唇角那点似是而非的弧度依旧挂着。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陪我散步。”命令不像命令,邀请不像邀请,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通知。
唐郁时随之起身。两人并肩,沿着广场宽阔的路径不紧不慢地走着。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绕着中心区域走了两圈。脚步声轻叩地面,混杂在远处城市的背景噪音里。一路无话,沉默却不显尴尬,更像是一种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与适应。
两圈走完,顾矜停下脚步,目光投向广场一侧那片灯火璀璨的高层建筑群。“要去看看唐瑜给你的房子吗?”她忽然问道,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明天天气如何。
唐郁时看向她,夜色中她的眼神深邃难辨。“走吧,看看。”她回答得同样干脆。既然顾矜主动提及,她没有理由拒绝。
顾矜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无需辨认方向,径直领着唐郁时穿过广场边缘的绿化带,走向那个门禁森严的顶奢公寓小区。安保人员似乎认得她,并未阻拦,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电梯无声上行,停在高区。走廊铺着厚地毯,吸音效果极好,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顾矜停在2702公寓门口,金属门牌在壁灯下泛着冷光。“钥匙?”她朝唐郁时伸出手。
唐郁时摇头:“没有。”唐瑜的交接仓促到只给了她一个目标和航班信息,这些细节自然来不及安排。
顾矜脸上看不出丝毫意外,她收回手,转身走向对面那扇一模式的房门——2701。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利落地打开门,侧身示意唐郁时进去。
唐郁时面色如常地走进去,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一个宽敞、空旷、装修风格极度简约甚至堪称冷感的客厅。黑白灰的基调,线条凌厉的家具,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装饰或个人生活的痕迹,像一套精心布置的样板间,缺乏人气。
顾矜跟进来,关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寂静。她看着唐郁时打量环境的侧脸,轻笑一声:“现在你满意了?”语气里带着点难以捉摸的意味。
唐郁时转回头看她,也笑了,那笑容浅淡地浮在表面,未达眼底:“明知故问。”
这场试探心照不宣。
顾矜知道她是打车来的,却绝口不提送她回韩书易处,而是直接带来了这里。唐郁时没有钥匙,顺理成章地暴露了顾矜在此拥有房间的事实。一招之间,顾矜展示了她的掌控力和信息优势,赢了半筹;但唐郁时的坦然和顺势而为,也并未让她落入下风,反而模糊了她的真实意图。
顾矜似乎懒得在口舌上继续纠缠,她踢掉高跟鞋,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客厅中央。“随便坐。”她丢下一句话,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制冷模式运行的轻微嗡鸣声开始填充空间。
接着,她走向客厅一角的嵌入式柜子,打开,里面并非酒柜,而是整齐码放着几条香烟。她取出一盒富春山居(利群),拆开塑料膜,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卷。然后她走向客厅连接的大阳台,拉开玻璃门走出去,复又关上。
唐郁时在沙发上坐下,目光透过透明的玻璃门追随着她。顾矜背对着客厅,手搭在栏杆上,低头,打火机蹿出幽蓝的火苗,点燃了烟。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融进深市的夜色里。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不像沉思,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放空。那支烟只抽了一半,她便抬手将其掐灭,扔进阳台小桌上放着的烟灰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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