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144章 雨过了天未晴

就在这时，赵云动了。

他走到两人中间，先对张飞说：“三将军，汉升将军劈那一刀时，确实不知夏侯将军与夫人的关系。若知道，以汉升将军的为人，断不会下死手。”

张飞沉默点头。

赵云又转向黄忠：“老将军也莫要太过自责。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你与夏侯将军各为其主，生死相搏，本就是宿命。只是...”他顿了顿，“只是这宿命牵连了太多人，让活着的比死了的更难受。”

这话说得透彻，也说到了两人心里。

黄忠长叹一声：“子龙说得对。只是...只是老夫这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无愧于心。今日这事，却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了。”

张飞终于站起身。他走到黄忠面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声音竟有些哽咽：“老将军，俺...俺不怪你。真的。只是...”他抹了把脸，“只是想起俺那婆娘，她从小没了爹，是夏侯渊这个叔父把她带大的。当年俺娶她时，又是在山间土匪手里救了她，当时我和大哥才和曹操在徐州大战一场，处在敌对状态，也没有请他喝过酒...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否同意这门婚事？”

黄忠的眼眶也红了。他握住张飞的手：“翼德，老夫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夫人。待回到成都，老夫亲自登门，向夫人请罪。”

“不必了。”张飞摇头，“她那性子...知道了更难受。这事，咱们就烂在肚子里吧。”

话说到这里，僵局才算真正打破。

诸葛亮适时开口：“既然说开了，那就说说正事。曹操回师在即，汉中战局将有大变。汉升将军这一刀虽引来了强敌，但也斩断了曹军在汉中的脊梁。现在定军山已下，南郑指日可待。我们要做的，不是懊悔过去，而是谋划将来。”

刘备点头：“孔明说得对。汉升，你今日之功，孤记着。至于夏侯渊...”他看向北方，“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做的，就是打赢这一仗，让死的人死得值得，让活的人活得更好。”

众将齐齐抱拳：“诺！”

张飞向刘备请命：“大哥，我安排人把夏侯渊的尸体收殓，装入棺材，安排人送往南郑交给曹洪运回老家安葬，也算替夫人尽最后一份孝心吧！毕竟是夏侯渊把她养大的。”

刘备听了表示同意，安排人用最好金丝楠木打一口棺材，在曹操的大军到达南郑之前送去，一方面表达张飞和夫人的心意，另一方面缓解一下曹操的仇恨，这在战场上会少死很多人。

帐中气氛终于松动了些。法正开始部署接下来的攻势，诸葛亮补充细节，刘备最后定夺。黄忠和张飞都恢复了常态，只是偶尔眼神相交时，还会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商议完毕，众将散去。赵云最后一个离开，在帐外叫住了黄忠。

“老将军留步。”

黄忠回头，见赵云手里拿着那顶狮头盔：“这个...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黄忠看着头盔，沉默片刻：“埋了吧。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个无名冢。”

“不如交给三将军。”赵云建议，“让他带回成都，交给夫人。也算...有个念想。”

黄忠怔了怔，缓缓点头：“还是子龙想得周到。”

他接过头盔，转身朝张飞的营帐走去。夕阳西下，老将军的背影在余晖中拉得很长，有些佝偻，有些苍凉。

赵云站在原地，看着黄忠走远，又看看中军大帐里透出的烛光，轻轻叹了口气。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黄忠没错，张飞没错，夏侯渊也没错。错的，只是这该死的世道，让对的事撞在一起，变成了错。

他想起童渊先生说过的话：“武人的刀，能杀人，也能救人。但最难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杀，什么时候该收。”

今日黄忠那一刀，该杀吗？该。可该收吗？也该。

这其中的分寸，便是武将与名将的区别，也是杀人与救人的界限。

赵云知道此时的张飞比黄忠更需要他的陪伴，于是赵云抱着一坛好酒来到了张飞的大帐。张飞看到赵云到来，对着帐门口高喊：“来人，搞点下酒菜，今晚我要和子龙不醉不归。”

帐外的小校早就摸清了张飞的脾气，其中一个小校看到赵云抱着一坛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跑去交代了，毕竟因为喝酒挨三将军皮鞭的事情可不少。

此时黄忠的大帐里，魏延也在陪着黄忠喝着酒，两个人都是荆州的降将，又在长沙共过事，还是魏延杀了韩玄救了黄忠。在刘备集团黄忠年纪大了，除了和老将严颜交好，和其他人也没有共同语言。魏延心高气傲，看上的人不多，也就到黄忠这里聊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二人是老乡，黄忠是南阳人，魏延是弋阳人，相距二百里左右。

夕阳完全落下，汉中大地笼罩在暮色中。远处定军山的轮廓渐渐模糊，那里刚刚流过血，死过人，埋着一段恩怨，也埋着新的仇恨。

而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酝酿。曹操的四十万大军，很快就会到来。

到那时，今日帐中这点恩怨，又会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可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恩怨，组成了乱世的人间。有人为仇恨而战，有人为理想而战，有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战。

赵云握紧了剑柄。他不知道这场仗会打多久，会死多少人。但他知道，自己会站在这里，站在主公身边，站在同袍中间。

用手中的剑，守护该守护的人；用心中的尺，丈量该丈量的道。

这就够了。

夜幕降临，汉军大营亮起点点灯火。而在千里之外的许昌，曹操刚刚祭拜完夏侯渊的灵位。他站在灵前，对着那盏长明灯，轻声说：“妙才，等着。哥哥很快就让黄忠...下去陪你。”

灯焰跳动，映出曹操眼中森然的杀意。

曹操内心中在筹划一个计划，准备设一个局，在战场上杀了黄忠，为夏侯渊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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