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41章 成了通缉犯

初夏的黄河，波涛裹着泥沙，浑浊得像童渊眼中的血丝。

三人骑着马沿着河岸缓行。蔡邕骑在一匹黑马上，怀里抱着竹简囊，青衫被汗水浸透又风干，结出斑白的盐霜。童渊和赵云一左一右，像两尊沉默的护法。

过了河就是太原境内了。童渊抹了把脸上的汗。自救走蔡邕已七日，他们才走了不到二百里，每日最多行三四十里。

赵云牵着骡子，背上除了行囊还挂着个药囊——这是他们在洛阳城外的药铺买的。蔡邕咳嗽时轻时重，尤其在夜半，咳得像是肺都要碎了。

无妨，老毛病了。蔡邕的声音像是风里的蛛丝，当年在东观校书，染了寒气...

童渊没接话。他知道蔡邕所谓的老毛病，是廷杖留下的旧伤，加上流放路上的风霜侵蚀，已成沉疴。

河边的船家摇着橹，眯眼打量三人。

去太原？船家操着浓重的并州口音，最近查得严，三位看着面生。

童渊抛给他一串铜钱：做小买卖的，带了些布帛。

船家掂了掂钱，目光在蔡邕脸上停留片刻：这位先生脸色不好，可是病了？

赵云的手按在剑柄上。童渊不动声色：家叔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

船家突然压低声音：官府有令，但凡带着读书人的，都要报备。前日里还有画像贴出来，说什么...

童渊的枪杆悄然抵住船家后腰：我们只是过路的商人。

船缓缓离了岸。蔡邕忽然开口：船家可知道的故事？

船家愣了愣。

《楚辞》里说，屈原被逐，披发行吟泽畔，渔父劝他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蔡邕咳嗽几声，渔父不问世事，却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船家的手稳了稳：先生好学问。他忽然调转船头，河对岸东边三里有条小路，比官道近。

童渊的枪杆松了松。

太原城外下着细雨。

蔡邕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太原城的城墙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赵云忽然停步：师父，前面有官兵设卡。

童渊望了望四周：往东走，绕小道进城。

不行。赵云指着远处，东边也设了关卡，像是专门搜查什么人。

蔡邕睁开眼，挣扎着要下来：是冲我来的...张让的人...

童渊背着他钻进路边的灌木丛。赵云会意，牵着马大摇大摆走向关卡，故意大声说话引开注意。

去太原城探亲？官兵懒洋洋地问。

是啊。赵云装作拘谨的样子，家父在城里做布匹生意。

哪的人啊？

常山真定人。

最近有通缉犯逃了，带着个病弱的读书人，见着没？

赵云摇头：小民一路走来，就只看见几个砍樵的...

童渊在灌木丛中听得真切。等官兵放行赵云后，他背着蔡邕从另一侧绕进了一片废弃的菜园。雨停时，三人已在一处破庙里安顿下来。

童渊生了堆火，火焰映着蔡邕苍白的脸。他从行囊里取出药囊，赵云已经烧开了水。

先生，得喝药了。童渊扶起蔡邕，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可惜童渊炼制的风寒感冒药没有带在身边。

蔡邕勉强喝了两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青衫上，像点点红梅。童渊的手僵在半空——他征战沙场多年，见过无数生死，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无措。

师父！赵云冲进庙里，手里提着一包药材，我在城里问了，医馆的大夫说，可能是风寒入骨，加上劳累...

我去买药。童渊起身。

不行。蔡邕抓住他的手腕，官兵在挨家挨户搜查，说有朝廷要犯...

那就看着先生死？童渊的声音罕见地有了波动。

蔡邕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歇两日便好...

童渊挣脱他的手，大步走向庙门，却在门槛处停住。远处传来马蹄声，火光在雨后的泥泞路上摇曳。

是巡夜的。赵云凑到门缝前，带着猎犬。

童渊转身走回火堆旁，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先生，得罪了。他解下外衣铺在地上，让蔡邕躺得更舒服些。

第三日清晨，蔡邕的热度退了些。

童渊和赵云轮流守夜，眼里都布满血丝。庙外传来鸡鸣时，蔡邕忽然开口：我拖累你们了...

先生何出此言？赵云递上温水，若非先生，我与师父怕还是山野武夫，不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童渊往火堆添了根柴：先生且安心养病，等风头过去，我们再赶路。

蔡邕咳嗽几声：去常山...还有多久？

过了太原，再有半月脚程。童渊说，山路难走，我雇辆牛车。

蔡邕摇头：牛车太显眼...再者，老夫确实体力不支...他忽然握住童渊的手，童师傅，你我相识虽晚，却一见如故。此番若非你与子龙相救，老夫恐已命丧黄沙。

童渊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蔡邕斑白的鬓角上——这位曾以一篇《述行赋》震动朝野的大儒，如今憔悴得像是风中的残烛。

师父！赵云忽然从庙外冲进来，城里在张贴告示，说是要捉拿勾结鲜卑，意图不轨的蔡邕，还说...

还说什么？童渊问。

还说...提供线索者，赏金千两...赵云的声音低下去，画像画得还挺像...

蔡邕苦笑：张让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童渊的枪杆重重砸在地上：先生只管安心养病，我与子龙轮流守夜，量那些官兵也找不到这里。

庙外传来犬吠声，夹杂着官兵的喝骂。蔡邕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笑了：童师傅可知道，老夫为何要续补《汉纪》？

童渊摇头。

太史公作《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蔡邕的声音轻如耳语，老夫不才，却也想着为这天下...留点东西...

童渊沉默良久：先生且安心养病。

晨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孩童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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