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40章 蔡邕去常山

朔方的风裹着沙砾，刮得人脸生疼。

童渊勒住枣红马，眯眼望向三里外的流放队伍。十余辆囚车在黄沙里吱呀前行，押解吏卒的皮鞭抽得空气啪啪响，最前头那辆破旧的木笼里，青衫人影正低头翻着竹简——是蔡邕。《礼记》有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蔡邕是当代大儒，竟遭如此对待，一个不尊重人才的国家，离完蛋还能有多远？

师父，前头驿站歇脚。赵云牵着驮货的骡子凑过来，压低声音，押解吏换班了，昨夜那个总盯着蔡先生看的瘦高个没跟来。

童渊点头。他们扮作关中布商已三日，货箱底层藏着降龙点钢枪和青霜剑。此行从洛阳出发，途经函谷关、弘农郡，沿途总有些鬼祟身影远远缀着，像秃鹫盯着腐肉。

今晚在朔方驿歇。赵云摸出块胡饼嚼着，驿站老卒说，前头五十里是黑风口，传说闹狼。

童渊的视线扫过囚车旁的押解吏——新换的这批人腰里都别着短刀，领头那个疤脸汉子，总有意无意摸向靴筒。

夜半的朔方驿像座鬼宅。

童渊蹲在房梁上，听着楼下押解吏的鼾声如雷。隔壁囚室传来细碎响动，蔡邕正就着月光抄写简牍，枯瘦的手指在竹片上摩挲：《汉纪》十志...《礼仪志》...《乐志》...

突然，瓦片轻响。童渊反手按住腰间匕首——房顶有人。

师父！赵云从窗外翻进来，剑尖滴着血，后院马厩有埋伏，五个蒙面人，带着劲弩。

话音未落，隔壁囚室的门闩突然弹开。童渊破门而入时，蔡邕正被疤脸吏按在床榻上，匕首离咽喉不过三寸。

谁派你来的？童渊的枪尖抵住疤脸后心。

张...张常侍...疤脸喉结动了动，说蔡邕在廷议时骂过十常侍...灵帝虽贬他，却没说不能路上病故...

赵云怒道：“蔡义郎一介书生，只是仗义执言了几句，就惨遭流放，长此以往，朝堂之上还有何人敢言？”

赵云挑开蒙面人的面巾，露出一张熟脸：是西园管事！上月我们在长安抓住的鲜卑细作，就是他接应的！

童渊的枪杆重重抽在疤脸后颈：张让好大的胆子！

囚室外传来杂沓脚步声。童渊扯下床单裹住蔡邕：先生得罪了。说着背起他跃上房梁，赵云断后，剑光如匹练扫过追兵的膝盖。

往马厩走！童渊低喝。月光下，五个蒙面人正往囚室方向摸，弓弦响处，羽箭擦着赵云耳际钉在梁柱上。

童渊的枪尖挑起地上一根木棍，精准砸中弩手手腕。趁对方吃痛时，赵云已夺了劲弩，反手三箭射翻两个。

留活口！蔡邕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坚定。

童渊枪杆一抖，震落最后两个刺客的兵器。赵云用剑鞘敲晕他们时，童渊已背着蔡邕落在院中。

多谢壮士相救。蔡邕咳嗽着站稳，枯瘦的手扶住童渊胳膊，不知恩公是...

常山童渊。童渊摘下斗笠，月光照见他刀削般的侧脸，五年前在洛阳太学，听过先生讲《史记》游侠列传

蔡邕浑浊的眼球突然清亮：是那个在讲堂外站了三个时辰的边将！当时你说太史公笔下的游侠，比庙堂上的公卿更懂字怎么写

晨光微亮时，童渊在驿站后院生了堆火。

蔡邕裹着童渊的狐裘，捧着热汤发呆。他的竹简散了一地，《汉纪》残稿里夹着半块带血的马蹄金——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底部刻着二字。

灵帝卖官鬻爵，我上书说府库空则民散蔡邕的声音像风里的沙砾，张让在旁说陛下卖官是为筹措抵御鲜卑的军费，灵帝就信了。

童渊往火堆添了根柴：我们在长安抓住的鲜卑细作，用西园金印换官印。

不止鲜卑。蔡邕从怀里摸出张绢帛，这是我在廷议时偷抄的凉州急报——鲜卑、乌桓、羌人都在买官，边郡二十八城的县令，有十九个是胡商捐的。

赵云剑鞘重重磕在青砖上，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如今赵云的《九转阴阳诀》已经练到第五重，如果不是年龄太小，赵云应该已经达到军队里百夫长的水平。相比着一个百夫长，赵云不仅多了一些文化，可能更多的是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

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童渊问。

蔡邕望着东方泛白的天际：原本想回吴地着书，可现在...他忽然抓住童渊的手，你们救我，不只是为了旧谊吧？

童渊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押解吏卒还在昏睡，刺客被捆在马厩，晨风卷着黄沙掠过囚车，像极了长安城那夜的大雪。

天下需要明灯。赵云忽然开口，弟子在常山时，就常听人说蔡先生讲《春秋》，说乱世当有董狐笔

蔡邕枯瘦的手指抚过童渊的枪杆，枪尖上还沾着刺客的血。他忽然笑出泪来：我本以为，这把老骨头要埋在朔方的黄沙里...

先生想去哪？童渊问。

去常山。蔡邕望向赵云，听说那里有座山，叫抱犊寨，山上有桃花。

赵云道：“蔡义郎去不了那里了。”

蔡邕愕然，道：“为何？”

赵云解释道：“因为那里现在是常山郡最大的土匪张燕燕所占据。除非蔡夫子去张燕燕那里做个军师。”赵云还对蔡邕幽默了一把。

童渊出声制止赵云道：“子龙，不得对蔡义郎无礼。”

赵云赶紧对蔡邕拱手施礼道：“玩笑，蔡夫子莫要见怪！”

蔡邕摆摆手，道：“子龙心直口快，志虑忠纯，又是老夫的救命恩人，哪有见怪之理？”

童渊道：“蔡义郎若不嫌弃，到老夫的山洞暂住，过几日山野之人的生活如何？”

蔡邕大喜，道：“给童师傅添麻烦了，就去参观一下您的神仙洞府。”

晨风卷着黄沙掠过院墙，远处传来鸡鸣。童渊望着蔡邕青衫猎猎的背影，忽然想起五年前在洛阳太学的讲堂外，那位执简疾呼为天地立心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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