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站在城楼上,目送最后一批细作扮作商旅、脚夫、游方道士,分三路消失在向南的官道上。他们的行囊里没有兵器,只有精心编造的流言。
“记住,”昨夜赵云在密室中再三叮嘱,“话要说七分,留三分。要让听的人自己‘猜到’真相。”
这些细作都是他当年在荆州时亲自挑选培养的,擅长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他们的任务不是刺探军情,而是播种——在越嶲、牂牁与南中交界的市集、驿站、村寨里,撒下足以动摇南中出兵决心的种子。
“听说岭南士燮集结了三万大军,要打建宁嘞!”
“孟获大王自己的地盘都保不住,哪还有兵救成都?”
流言如风,无孔不入。在商贸往来的茶马古道上,在僰人、彝人混居的寨子里,这些消息开始悄然流传。赵云深知,南中诸部与成都的联系本就松散,全凭利益维系。只需轻轻摇动这根脆弱的链条,就可能使其断裂。
安排完细作,赵云立即召见黄忠。
听完赵云的部署,黄忠抚须沉吟:“广汉距成都仅八十里,一日可至。一万五千人,守有余,攻不足。将军是要老夫...虚张声势?”
“正是。”赵云摊开地图。
黄忠眼中闪过赞许:“将军是要让刘璋以为,广汉的一万五千人只是先锋,雒城还有数万主力?”
“不仅如此。”赵云压低声音,“请汉升将军每日派小股部队轮番南下,在成都北郊游弋。白日多树旌旗,夜间广点火把。”
赵云微笑,“但要把握分寸——既要让他感到压力,又不能逼得太急,狗急跳墙。”
“老夫省得。”
次日,黄忠率一万五千精兵开赴广汉。这支队伍故意拖长行军阵线,队伍绵延数里,旌旗招展,鼓角喧天。经过的乡民见了,无不咋舌:“乖乖,这得多少人马!”
消息当天就传到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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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成都州牧府内,药味浓得呛人。
刘璋半卧在病榻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张任战死的消息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这个本就优柔寡断的益州之主。他已经三日未能下榻,军政事务尽托于长子刘循,但真正拿主意的,却是跪在榻前的两位谋臣——黄权与刘巴。
“主公,刚得急报。”黄权声音沉重,“赵云分兵一万五千驻广汉,与我成都仅一日之程。加上雒城之兵,东、北两面已形成合围之势。”
刘璋剧烈咳嗽起来,侍女连忙递上药碗,被他挥手推开:“葭萌...葭萌关如何?马超可能破关来援?”
刘巴摇头:“马超被霍峻、孟达拖在关下三月,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刘备亲率张飞、诸葛亮驰援,恐怕...恐怕不日将败。”
“南中呢?孟获的援兵何时能到?”
这个问题让黄权和刘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最后还是黄权开口:“主公,近日南中传来些...不太好的消息。”
“说。”
“有商旅从越嶲来,说岭南士燮蠢蠢欲动,欲取建宁。孟获自身难保,恐无力北顾。”黄权顿了顿,“还有传言,说孟获嫌主公所许酬劳太少,正在观望。”
“观望?”刘璋惨笑,“他是在等孤和刘备两败俱伤,好坐收渔利吧?”
良久,刘巴缓缓道:“主公,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张任将军殉国,雒城失守,葭萌关危在旦夕,南中援军杳无音信。”刘巴每说一句,刘璋的脸色就白一分,“而刘备围而不攻,每日只在城下耀武扬威,却不真打。臣以为...他是在等。”
“等什么?”
“等主公...自己开城。”
刘璋猛地坐起,又因虚弱跌回榻上:“他要孤投降?!”
“是招安。”黄权接过话头,语气谨慎了许多,“刘备以仁义着称,入川以来,对降将降卒皆以礼相待。严颜被擒,张飞以师礼事之;程戢、何宗开城,仍守原职。就连张任将军...虽拒不投降,刘备仍以将军礼厚葬,碑刻‘汉故益州忠烈将军’。”
这话说得很艺术。不提刘备是“叛军”,而说“招安”;不提“投降”,而说“归附”。更重要的是,他点出了刘备对西川士人的态度——不是征服者对待战败者,而是正统对待归顺者。
刘璋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他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放不下。益州是他父亲刘焉打下的基业,传到他手里二十三年,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
“黄公衡(黄权字),”刘璋忽然问,“若开城...刘备真能保全我刘氏一门?”
这个问题太沉重,黄权跪地叩首:“臣不敢妄言。但观刘备所为,非嗜杀之人。且他为收西川民心,必善待主公。至少...至少性命无忧,富贵可保。”
“那益州百姓呢?”
这次是刘巴回答:“赵云在巴东、阳江、犍为,皆开仓济民,秋毫无犯。刘备若得成都,为安民心,必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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