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还沉睡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
孙夫人府邸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篷马车驶出,车轮裹了厚布,在青石板上只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车内,孙尚香紧抱熟睡的阿斗。孩子因早起而困倦,在她怀中嘟囔了一句“母亲”,又沉沉睡去。孙尚香的手指轻轻抚过阿斗稚嫩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愧疚、不舍,还有一丝莫名的慌乱。
“夫人,出了城门便是码头。”坐在车辕旁的阿珞低声说,“周先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顺利通过城门——守城士卒见是孙夫人的车驾,又持有出城令牌,不敢多问便放行了。孙尚香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周善的安排确实周密。
码头上,一艘双桅商船静静停泊。周善早已等候在跳板旁,见马车到来,快步上前。
“夫人,一切就绪,请速速登船。”他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孙尚香抱着阿斗下车,阿珞和两名侍女紧随其后,手中只提了三个轻便包袱——周善叮嘱过,行李需简,以免引人注目。
“孙福他们呢?”登船时,孙尚香回头问道。
“夫人放心,他们会另走陆路回江东。”周善伸手搀扶,“事不宜迟,需在天亮前驶离荆州水域。”
船舱内布置简单却整洁,一张小床,一张矮几,两把胡椅。她坐在床边,听着船工解开缆绳的吆喝声,感觉船身微微晃动,开始离开码头。
船驶入江心,风帆张满。周善走进船舱,长长舒了口气:“再过半个时辰,便出江陵界了。到了夏口一带,就算张飞的水军发现,也追赶不及了。”
他的话音刚落,船头了望的水手突然高喊:“前方有船拦路!”
周善脸色一变,快步冲出船舱。孙尚香心中一紧,也跟了出去。
江面上晨雾未散,一艘快船横在江心,船头立着一人,银甲白袍,手持长枪,虽隔得尚远,但那挺拔的身形孙尚香一眼就认出来了——
赵云。
江风猎猎,吹动赵云的披风。他身后站着二十余名士卒,皆持弓弩,严阵以待。
“赵子龙!”周善咬牙,“他怎会在此?!”
孙尚香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一切都在别人眼中。
“周先生,现在如何是好?”孙福急问。
周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撞过去!他那小船经不起大船一撞!”
大船加速,直直朝快船冲去。
就在即将相撞的刹那,赵云动了。
只见他身形如鹞,纵身一跃,竟从快船船头凌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大船甲板上。这一跃足有十丈之遥,轻功之高,令船上众人无不色变。
“保护夫人!”周善拔剑高呼。
四名江东武士立刻围上,刀剑齐出。赵云长枪一抖,枪花点点,只听“叮当”数声,四把刀剑竟被同时荡开。但他并未追击,反而转身面向孙尚香,单膝跪地:
“末将赵云,奉军师之命,请夫人回城。”
孙尚香站在舱门前,江风吹散她的发髻,几缕青丝拂过苍白的脸颊。
“赵将军这是何意?”她强作镇定,“我回江东探视病母,难道也要经过将军允许?”
“夫人省亲,自然可以。”赵云抬头,目光如炬,“但携阿斗公子同行,恐有不妥。主公远征在外,公子年幼,不宜远行。还请夫人体谅。”
“阿斗是我儿,我自会照料。”孙尚香声音渐冷,“将军如此阻拦,莫非是疑我心怀不轨?”
这话说得极重。赵云身形微震,但仍跪地不起:“末将不敢。只是军师有令,公子安危关乎荆州根本,不可有丝毫闪失。夫人若执意省亲,可将公子暂留荆州,末将当派精兵护送夫人往返。”
“若我非要带阿斗同行呢?”
赵云沉默片刻,缓缓起身:“那末将只能得罪了。”
“拦住他!”周善急红了眼。
两名武士拼死扑上,赵云回枪横扫,将二人击退,却未下重手——他心知这些毕竟是孙夫人的亲随,伤之过甚,日后难以交代。
孙尚香趁乱退入舱内,抱起刚被惊醒的阿斗。孩子睁着惺忪睡眼,茫然问道:“母亲,怎么了?”
“没事,没事。”孙尚香轻声安抚,心中却乱作一团。
舱外打斗声越来越急。只听赵云一声清喝,接着是兵器落地的声音。舱门被猛地推开,赵云持枪闯入,银甲上已多了几道刀痕。
“夫人,请将公子交给末将。”他伸出手,语气坚决。
孙尚香退到墙角,将阿斗护在身后:“赵子龙!你今日若敢硬抢,他日我必让天下人知道你以下犯上,欺凌主母!”
这话击中了赵云最顾忌之处。他动作一滞,面露难色:“夫人何出此言?末将只为公子安危...”但与此同时,孙尚香竟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匕——那是她出嫁时母亲所赠,本为防身之用。
“你再上前一步!”她将匕首抵在自己颈间,“我便死在这里,看你如何向刘备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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