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熙攘,虽处乱世,益州首府仍保持着几分天府之国的繁华与安宁。
但庞统敏锐地察觉到,这份安宁之下,暗流涌动。
“先生,”随行的年轻属吏低声道,“成都人似乎在议论我们。”
庞统微微一笑:“让他们议。议得越多,我们越要坦然。”
刚落脚,张松便悄然来访。
“士元兄一路辛苦。”张松屏退左右,压低声音,“情况不太妙。黄权、刘巴等人串联了十余名朝臣,坚决反对结盟。”
庞统神色不变:“永年莫慌。我此来,正要解此疑团。”
他取出一卷帛书:“这是左将军亲笔盟约,及致刘季玉的书信。明日朝会,还请永年引荐。”
“明日朝会,恐有唇枪舌剑。”张松忧心忡忡,“黄权善辩,刘巴博学,彭漾激烈。士元兄需早做准备。”
“正要会会他们。”庞统眼中闪过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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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成都城中,十名“商旅”悄然散入街巷。
他们是赵云精选的细作,个个精通蜀语,熟悉益州风土。出发前,赵云亲自交代任务:“此去成都,不探军情,不盗机密,只需做一件事——进入几位大臣府中,或结交其亲信,了解其人品性、好恶、家事。”
十人领命,各有分工。
最年轻的细作名叫陈平,年方二十,眉目清秀,反应机敏。他的目标是张松府。赵云特别交代:“张别驾虽是我方内应,但其府中必有他人耳目。你进入后,既要取得信任,又不可暴露身份,分寸需拿捏得当。”
陈平在张府斜对面赁了间小屋,每日观察。第三日,他看见张府管家匆匆出门,神色焦急,便尾随而去。
管家到了城东药铺,抓了几味药。陈平听他与掌柜交谈,知是府中老夫人旧疾复发,需一味“川贝母”,但此药稀缺,掌柜处已无存货。
陈平心中一动。他记得来时路上,在梓潼见过此药。当即返身出城,快马往梓潼赶去。一日一夜,往返四百里,次日清晨携药回到成都。
他候在张府门外,待管家出门时,“偶然”相遇。
“老丈可是张府管家?”陈平拱手,“晚生昨日在药铺见老丈寻川贝母,恰巧家中有存货,特送来些许。”
管家愕然,接过药包一看,果然是上好的川贝母,不禁动容:“这……小兄弟高姓?这药钱……”
“些许药材,何足挂齿。”陈平笑道,“晚生陈平,襄阳县人,来成都做些药材生意。能帮上老丈,是缘分。”
三日后,赵管家主动提出:“陈小哥既通药理,可否为老夫人诊视?府中大夫开的方子,总不见效。”
陈平略通医理——这也是赵云选他的原因之一。他为老夫人诊脉后,调整了几味药的剂量,又教了套舒缓经络的按摩法。不过五日,老夫人病情好转。
张松闻讯,亲自来谢。见陈平年轻稳重,谈吐得体,便道:“陈小哥既通商贾,又晓医理,是个人才。可愿暂留府中,帮我打理些药材采买事务?”
陈平心中暗喜,面上却谦逊:“蒙别驾不弃,晚生敢不从命?”
如此,他顺理成章进了张府。
其余细作,各有际遇。
有人混入黄权府中——黄权治家严谨,仆役多是家生子。那细作扮作落魄书生,在黄权常去的书院外“偶遇”,以一篇针砭时弊的文章引起黄权注意,被收为门客。
有人接近刘巴——刘巴好琴,细作便在市集卖古琴,琴艺精湛,被刘巴邀至府中切磋。
最难的彭漾府。彭漾性烈多疑,府中仆役全是亲族。摸清彭漾嗜酒、好论战的习性,一次在酒肆中“无意”发表对时局的见解,与彭漾观点相左,激得彭漾与之辩论,竟成“酒友”。
法正府则简单些——法正用人重才,那细作扮作账房先生,精于筹算,通过友人举荐入府。
十人如十滴水,悄无声息渗入成都权力网络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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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州牧府朝会。
大殿之上,刘璋端坐主位,文武分列两班。庞统手持节杖,立于殿中,身姿挺拔,虽貌不惊人,却自有一股凛然气度。
“荆州副军师中郎将庞统,奉左将军刘备之命,拜见刘使君。”庞统声音清朗,将盟书与书信呈上。
刘璋看过,面露难色,看向堂下。
黄权第一个出列:“庞先生远来辛苦。然我有一问:左将军《隆中对》言‘跨有荆益’,今又遣使结盟,岂非自相矛盾?”
殿中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庞统身上。
庞统不慌不忙,躬身道:“黄公此问,正在情理。然统有三解,请诸公静听。”
“其一,《隆中对》所言,乃天下大定后的格局。昔高祖定天下,分封诸侯,后又有文景之治、武帝一统。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汉室倾危,曹操篡权,正需宗亲合力,共扶社稷。待汉室复兴,天下安定,二州何去何从,自有天子圣裁,万民共议——此非左将军所能定,亦非使君所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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