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韩颖这些年辗转追随背后所深藏的心意,又亲眼见到了她历经磨难、褪去青涩偏执后的沉静与通透,赵云心中那方因理念不合与世事变迁而冰封的角落,终于被这股执着而温暖的涓流彻底融化。眼前的韩颖,让他心生怜惜,更让他敬重。
看着馆驿房中那简陋到几乎空无一物的陈设,想到她们主仆还要在这鱼龙混杂之地继续担惊受怕,赵云不再犹豫。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韩颖,发出了邀请:“韩小姐,此间纷杂,非安居之所。云在城内有一处落脚之地,虽鄙陋,尚算清净安稳。若……若不嫌弃,请携小荷姑娘移步暂居,也免得在此漂泊无依。”
这番话,已超越了寻常故旧之谊,带着一种不言自明的亲近与守护之意。他将自己的私人府邸敞开,意味着在他心中,韩颖已非寻常客人。
韩颖闻言,心潮起伏。多年的颠沛流离,她早已习惯了隐姓埋名、如履薄冰,何曾敢奢望一个可以安心放下戒备的屋檐?赵云这诚恳的邀请,如同寒冬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她心底积压的寒意与孤寂。她抬起头,迎上赵云清澈而真诚的眸子,最后一丝因过往隔阂与现状窘迫而产生的矜持也消散了。她轻轻颔首,声音虽微却清晰:“但凭子龙将军安排。”
见韩颖应允,赵云心中一定,立刻着手安排。他亲自将主仆二人接回自己那所由官署分配、陈设简朴却整洁的府邸,吩咐府中仅有的几名老仆仔细收拾出厢房,妥善安置。
待一切初步安顿妥当,赵云并未久留。他身份特殊,作为主公刘备倚为干城、常伴左右的近卫统领,自己身边骤然出现两位女子并接入府中,无论缘由为何,都必须即刻向主公报备。这不仅是对主公的忠诚与尊重,亦是避免日后可能产生的任何猜疑或流言,此乃为臣为将的本分。
他嘱咐韩颖与小荷好生歇息,便匆匆出门,直往刘备行辕而去。
行辕内,刘备正与几名僚属商议粮秣调配之事,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见赵云去而复返,神色间带着不同于往常的郑重,刘备暂搁事务,和蔼问道:“子龙,去而复返,可是流民安置之事遇到难处?”
赵云抱拳,略一沉吟,便将如何察觉窥视、发现竟是故人韩颖、其身份来历、这些年的坎坷遭遇以及自己已将其主仆接入府中暂住之事,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禀报了一遍。
刘备听完,先是愕然,脸上的忧色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他猛地从座中站起,竟忍不住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哈哈!好!好!天意!此真乃天意也!”刘备大步走到赵云面前,用力拍着他的臂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笑容,“子龙!吾早知你非常人,不仅忠勇贯日,这姻缘之事,亦是天定奇缘!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常山一别,沧海桑田,竟能在夏口重续前缘!韩文节有女如此,贞毅慧敏,与子龙你正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他笑得眼眶微湿,是真心实意为赵云感到高兴。赵云追随他多年,南征北战,屡蹈死地,却始终形单影只,亡妻早逝后更是将全部心力投入军中。
刘备本就是性情中人,重视情义,此刻心中已有了决断。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赵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与决断:“子龙!此等良缘,岂可错过?可惜孔明尚在江东未归,不然定要与他同乐!无妨,吾意已决,吾要亲自为你二人主婚!你且回去,吾安排人问问韩小姐的心意。若她应允,吾便即刻安排,择吉日为你二人成礼!这乱世烽火,更需此等喜事来振奋人心!”
赵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公厚恩,云……万死难报!云,谨遵主公之命!”千言万语,化作这最郑重的承诺。
“好!速去速回!”刘备笑着挥手,立刻唤来孙乾、简雍等文官,开始吩咐筹备事宜,其重视程度,仿佛是在操办自家子侄的婚礼。
赵云领命,怀着一颗既激动又有些忐忑的心返回府邸。他将刘备的美意以及欲亲自为主婚的想法,委婉地转达给了韩颖。
韩颖听完,霎时间羞红了脸,如同晚霞染透白云。她下意识地垂下头,心跳如擂鼓,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她虽对赵云情根深种,默默追随数载,却也未曾奢望过婚事能如此之快、如此之隆重地到来,更不敢想象是由威名赫赫的刘皇叔亲自做主!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与尊荣,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韩颖抬起头,目光与赵云那充满期待与温柔的眼神相遇,看到他眼中那份沉稳的守护之意,所有的不安与羞涩都化为了坚定的勇气。她不再犹豫,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一丝哽咽:“蒙皇叔与子龙将军不弃,颖……愿意。” 千般坎坷,万种辛酸,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刘备得知韩颖应允,更是大喜过望,亲自选定三日后一个宜嫁娶的吉日,命令孙乾、简雍等人务必妥善操办,虽言明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纳采、问名等六礼环节,在刘备的坚持下,竟一样未少,只是流程加快,由他这位主公一力承担了男方家长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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