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新野,日头已爬过城头,把青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赵云换了身干爽的青布短打,束着发带,刚从伙房端了碗热粥,吃完之后,他踩着河沙掺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往府衙大堂走去,脚步轻快。这路是上个月他领着兵士们一起铺的,白河的河沙细润,鹅卵石光滑,雨天不积泥,晴天不扬尘,百姓们路过时总念叨着“赵将军有心了”。
刚到大堂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刘备沉缓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严厉:“云长,你随我征战多年,该知‘军民相依’这四个字的分量!一匹马,一棵树,看着是小事,可在百姓眼里,那就是咱们军队的模样!”
赵云脚步顿住,心里纳闷——自他追随主公以来,从没见主公这样训斥过关将军。他轻轻推开门,就见刘备坐在案前,眉头微蹙,案上摊着一卷竹简,却没心思看。关羽立在一旁,红脸膛上带着几分局促,青龙偃月刀靠在墙角,平日里挺拔的脊背竟微微躬着,双手攥着袍角,低声道:“兄长,我已去给那百姓赔过不是了,他也说不碍事……”
“说不碍事就完了?”刘备猛地放下手中的毛笔,笔杆在案上磕出轻响,“那桑树长在他家门口,许是看着长大的,如今被赤兔啃得光秃秃,他嘴上不说,心里能不疼?你只道一句‘抱歉’,便转身回来,这是把‘赔罪’当应付差事么?”
关羽张了张嘴,还想辩解,却见赵云进来,便把话咽了回去,只朝他点了点头。赵云赶紧上前拱手:“主公,末将回来了。昨夜探查曹营粮库,确如那巡兵所言,大半粮囤空置,短期内曹军应无大规模动作。”
刘备见他回来,脸色稍缓,抬手示意他坐下:“子龙辛苦了,昨夜雨大,没受什么伤吧?”
“多谢主公挂心,末将无碍。”赵云刚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伴着“嘿呀”一声,张飞掀帘进来,头发还没梳顺,衣襟敞着,手里攥着个麦饼,嘴里嚼得含糊:“大哥!子龙!你们都在啊,俺说营里咋没人,原来都在这儿……哎?二哥,你咋站着?”
他这才注意到关羽的模样,又看了看刘备的神色,把嘴里的麦饼咽下去,挠了挠头:“咋了这是?谁惹大哥生气了?”
刘备叹了口气,指了指关羽:“你二哥今早去练马,把赤兔拴在城南王老汉家门口的桑树上,回来时,那树的叶子、树皮全被赤兔啃光了。他去赔了个不是,人家说不用赔,他便回来了。”
张飞眼睛一瞪,看向关羽:“二哥,你咋这么糊涂!他家就门口那棵桑树,夏天能遮凉,秋天还能摘桑葚,如今被赤兔啃了,他能不心疼?你咋只道个歉就完了?”
关羽脸更红了,闷声道:“我去时,王老汉说‘将军们为咱们打仗,一匹马不懂事,算啥’,还留我喝了碗水……我想着他既不怪,便不用多事。”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刘备接过话头,语气又沉了几分,“百姓体谅咱们,是他们心善,可咱们不能把这份体谅当理所当然。今日是啃了一棵树,若明日兵士们见了百姓的庄稼、家禽,也觉得‘小事一桩’,长此以往,百姓还会信咱们吗?咱们守新野,守的不是一座城,是百姓的信任!”
赵云闻言,起身拱手:“主公说得是。末将以为,此事需好好弥补。王老汉虽不怪,可咱们得让他知道,我军绝不会轻慢百姓的东西。”
张飞也拍着大腿附和:“对!俺看不如这样,咱们去城外挖棵新桑树苗,给王老汉重新种上,再围上个围栏,免得以后再被牲口啃了!”
刘备点点头,看向关羽:“云长,你觉得呢?”
关羽抬起头,眼神里没了先前的局促,多了几分愧意与坚定:“兄长教训的是,子龙、三弟说得也对。是我考虑不周,此事该由我来办,不仅要种新树,还要把围栏扎结实,确保树苗能活。”
“好!”刘备站起身,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知错能改,便是好的。子龙、翼德,你们也一起去帮衬着,让百姓看看咱们的诚意。”
三人应了声,转身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关羽忽然停住,回头道:“兄长,我还得再带些银两去。王老汉家的桑树种了五年,如今没了,就算种了新的,也得等几年才能结果,这点补偿,是该给的。”
刘备笑着点头:“理应如此。”
出了府衙,阳光正好,街上的百姓见了三人,都笑着打招呼。
到了王老汉家门口,那棵被啃光的桑树光秃秃立在那儿,枝桠上还留着牙印,看着有些可怜。王老汉正坐在门槛上编竹筐,见三人扛着树苗、拿着工具过来,赶紧起身:“关将军、赵将军、张将军,你们这是……”
关羽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礼:“王老伯,昨日是我思虑不周,让赤兔伤了您的树。今日我带了树苗来,重新给您种上,再围个围栏,另外,这是些银两,算是补偿您的损失。”说着,就从怀里掏出银子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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