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133章 袁绍招揽

常山郡的夜里裹挟着料峭寒意，赵家庄西头的院落里，白幡在风里抖得簌簌作响，像极了赵云此刻沉郁的心境。他昨日刚从徐州战场策马赶回，到幽州找公孙瓒请了假匆匆赶回家，便一头扎进了兄长赵风的灵堂。此刻他褪了银甲，一身粗麻布孝服衬得面容愈发清癯，正与里正赵武蹲在灵堂外的石阶上，指尖划着泥土地算计：“棺木得选柏木，兄长一生耿直，配得上这紧实木料。只是庄里去年遭了旱，乡亲们凑的钱恐不够，我这里还有些从军的饷银，你且拿去置办。”

赵武搓着粗糙的手叹道：“子龙啊，你能赶回来已是尽孝，哪能再让你破费。只是这丧葬礼节不能省，总得让你大哥走得体面些。”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仆从的通传：“里正，赵将军，邺城来的使者到了！”

赵云眉心微蹙，起身时孝服下摆扫过石阶的尘土。他刚从公孙瓒帐下告假，此刻邺城使者来访，难免让人心生疑虑。待转身望去，只见院门口立着一队轻骑，为首者身着藏青色儒衫，腰束玉带，虽年近半百却身姿挺拔，见了灵堂前的白幡，脚步霎时缓了下来，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快步上前，拱手时姿态谦恭：“在下沮授，奉我家主公袁绍之命，特来拜会赵将军。”

赵云见他虽为使者却无半分倨傲，且目光落在灵堂时带着几分肃穆，便侧身让开道路，沉声道：“沮先生远道而来，只是舍兄新丧，寒舍正办丧事，招待不周还请海涵。”沮授连忙摆手，顺势接过随从递来的两个锦盒，语气愈发恳切：“将军不必多礼。在下刚到庄口便见白幡，已猜知府上有丧。我家主公素来敬重忠义之士，听闻赵将军兄长病故，心中亦感悲痛，特命在下带来些许薄礼，聊表吊唁之意。”

说着，他将其中一个锦盒递到赵云面前，盒盖打开时，白银的光泽在昏暗的院角里晃了晃——满满一盒子银锭，码得整整齐齐。“这是一千两白银，主公说，权当为赵兄的烧纸钱，望将军能为兄长办一场体面的丧事。”沮授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既点明了礼物的用途，又避开了“赏赐”之类的生硬措辞，让这份厚重的馈赠显得温情而不唐突。

赵云盯着银锭愣了愣，他虽知袁绍实力强劲，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大手笔。一旁的赵武更是惊得张大了嘴，一千两白银，对这偏远的赵家庄而言，已是天文数字。赵云刚要推辞，沮授却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不失分寸的真诚：“将军莫急推辞。我家主公并非以此收买人心，实在是自磐河一战后，对将军的勇武与忠义念念不忘。那日将军单骑救主，和文丑将军大战数十回合，明明占据上风却不伤害——主公在阵后看得真切，常对左右说，‘如此勇毅而仁厚者，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材’。”

这番话恰好说到了赵云的心坎里。磐河大战时他随公孙瓒对阵袁绍，虽然敌对却不以杀伤为赢，没想到竟被袁绍记在了心里。他握着锦盒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的疏离之色淡了几分。沮授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顺势提起另一个锦盒，“这是主公亲笔写给将军的书信，他说，将军刚从徐州回来，想必对当下时局也有自己的考量。主公盼着能与将军在邺城一叙，并非强求将军效力，只是想与将军聊聊天下大势，若将军能认可主公的志向，便与主公一同成就一番功业。”

赵云接过书信，指尖触到信纸时，能感觉到纸张的厚实——那是邺城特产的麻纸，寻常人家难得一见。他拆开信封，袁绍的字迹跃然纸上，笔锋雄浑却不失细腻：“磐河一见，子龙将军之姿，如明月入怀，令绍念念至今。闻将军兄长仙逝，绍心亦痛，薄礼聊表寸心，非为攀附，实为敬将军忠义。今汉室倾颓，群雄逐鹿，绍虽不才，却愿承继先志，匡扶社稷，奈何身边虽有猛将却少仁勇兼备者。闻将军刚离徐州，想必亦在寻觅明主，若将军肯屈驾邺城，绍必以师礼相待，军国大事，愿与将军共商……”

信中的言辞没有半分居高临下的命令，反而处处透着“求贤”的谦卑，甚至特意提及赵云“刚离徐州”，暗示自己知晓他可能对当前境遇有所不满，既显露出袁绍的诚意，又给足了赵云台阶。赵云逐字读着，眉头渐渐舒展，他抬头看向沮授，问道：“沮先生，袁公既知我身属公孙将军麾下，为何还愿如此厚待？”

这正是最棘手的问题，若是回答不当，便会显得袁绍觊觎他人部下，落得个“挖墙脚”的名声。但沮授早有准备，他微微一笑，语气从容：“将军此言差矣。主公看重的，是将军的为人，而非将军此刻的归属。公孙将军亦是当世英雄，主公素来敬重，只是……”他顿了顿，斟酌着措辞，“只是据在下所知，公孙将军近来多与黑山贼往来，且对部下多有猜忌——将军在他麾下，恐难施展抱负。主公常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他并非要将军背弃公孙将军，只是希望将军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主公一个机会，到邺城看看主公是如何招揽贤才、治理地方的。若将军觉得不合心意，主公绝不强求，还会派人护送将军返回，绝不让将军为难。”

这番话既点出了公孙瓒的不足，却又没有恶意诋毁，反而给了赵云充分的选择权，既体现了袁绍的大度，又暗含对赵云处境的体谅。

沮授察言观色，知道时机已到，便放缓语气，补充道：“将军，主公此次派我来，并非仓促之举。他得知将军回乡后，特意让我推迟了三日启程，就是怕将军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处理兄长的丧事，不愿被外事打扰。主公说，‘孝为立身之本，若连兄长的丧事都顾不上，这样的人即便有勇力，也难成大器’。所以今日送来白银，也是盼着将军能安心处理丧事，待丧事过后，再慢慢考虑邺城之行。”

赵云原以为袁绍会急于让自己表态，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体谅自己的处境，连启程时间都考虑得这般周全。他对着邺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袁公如此厚待，云感激不尽。舍兄的丧事还需几日才能办完，待诸事妥当后，云必抽出时间亲赴邺城，拜谢袁公的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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