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营寨连绵数十里,辕门处的皂旗被北风卷得猎猎作响,旗上“曹”字在铅灰色天幕下透着凛冽的杀气。赵云护送着持书使者,踏着及膝的积雪往营中走,银甲上落满的雪粒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腰间佩剑未卸,剑柄上的缠绳被他握得温热——临行前刘备握着他的手叮嘱“此去非止送信,更要让孟德知我军有死战之勇”,这话此刻正随着马蹄踏雪的声响,在他心头沉得愈发清晰。
使者揣着刘备手书的绢帛,指尖微微发颤。他能感受到周遭曹军甲士投来的审视目光,那些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刮得人皮肤发紧。赵云察觉他的局促,侧过身低声道:“莫慌,有我在。”话音刚落,辕门处的许褚已掀着披风大步走来,虎目圆睁盯着二人:“来者何人?敢闯我曹营!”赵云上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拱手时佩剑微鸣:“平原令刘备帐下赵云,护送使者呈书与曹公,烦请通传。”许褚打量他半晌,见他银甲映雪,眉目间全无惧色,腰间佩剑虽未出鞘,却透着一股随时可饮血的锐气,便悻悻转身入内通报。
帐内暖意融融,却压不住空气中的肃杀。曹操踞坐在上首的虎皮榻上,案上摊着徐州舆图,指节正按在郯城的位置,目光阴鸷。郭嘉、荀彧侍立两侧,见许褚入内禀报,荀彧眉峰微蹙,轻声道:“刘备此时遣使,想来是为劝和,主公需察其言、观其色,莫要失了分寸。”曹操嗤笑一声:“他那点兵力,也配与我谈条件?且让他们进来。”
使者和赵云踏入帐中,甫一进门便被帐内的气压逼得躬身行礼,双手捧上绢帛:“平原令刘备,致书曹公。”曹操抬手,许褚接过书信递到他面前。他展开绢帛,只见写着曹公孟德麾下:
备谨以尺素达于尊前,虽知干戈方炽,言辞难消烽火,然天下汹汹,生民倒悬,不得不竭诚以告。
陶恭祖谦谦君子,治徐州多年,百姓安堵。尊父曹侯之难,实张闿贪暴所致,非恭祖本谋。公纵有切齿之痛,亦当明辨首从。今徐州城下,白骨露于野,泗水为之不流,老弱殒命,婴孩衔冤。昔汤武伐罪,犹矜鳏寡;霸王用兵,不戮无辜。公素怀匡济之志,奈何效黄巾暴行?戾气摧肝肠,终损仁德,望公垂鉴。
备飘零半生,常恻鳏寡,今见徐土疮痍,妇孺哀嚎,岂能袖手?若公执意犁庭扫穴,备当与徐州士民同卧薪胆,城存与存,城亡与亡。青衫虽陋,剑履犹存;义旗虽寡,死生不移。
更闻公新得青州,根基未固,田楷在北,吕布窥西,袁术鹰扬,张邈狼顾。昔齐桓伐楚,反失燕地;夫差争霸,越甲吞吴。愿公思螳螂捕蝉之戒,莫使基业倾覆于转瞬之间。
泣血再拜,惟察赤忱。若得偃旗息鼓,非独徐州之幸,亦曹氏宗庙之福也。
刘备 顿首
曹操看罢,大怒。猛地将绢帛掷在案上,青瓷酒盏被震得跳起,酒液泼洒在舆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渍痕。
“好个刘备!”曹操拍案而起,声如惊雷,“敢用这等言语威胁我!来人,将这使者拖出去斩了,以儆效尤!”帐外甲士闻声涌入,伸手便要抓使者。使者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就在此时,赵云猛地踏前一步,腰间佩剑“仓啷”出鞘半寸,寒芒瞬间划破帐内暖意。他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紧握成拳,银甲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曹操,周身的气势骤然绷紧——那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在生死边缘练就的威慑,帐内甲士竟被这股气势逼得顿住了脚步。
“曹公此举,怕是不妥。”赵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我主遣使者前来,是为‘礼’;若曹公斩使,便是断了‘和’的可能。届时徐州上下,必与曹军死战,纵使曹公能破城,也要问问我手中这柄剑,是否答应。”他说罢,佩剑又出鞘少许,寒气直逼曹操面门。许褚见状,当即掣出腰刀:“放肆!竟敢在主公帐前舞刀弄剑!”赵云却浑然未顾,目光始终盯着曹操,只要对方再发一言,他便要冲上前去——他虽知此举凶险,却记着刘备“护使者周全”的嘱托,更要让曹操看清,徐州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曹操被赵云的目光盯得心头一凛。他征战多年,见过无数悍将,却少见这般临危不乱、敢在他帐中拔剑相向的人物——赵云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凝霜的银塑,每一寸肌肉都透着随时可扑杀的张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死战”二字的决绝。曹操正欲发作,却见荀彧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上前一步笑道:“主公息怒,子龙将军此言,亦有几分道理。”
荀彧转身对着赵云拱手,目光温和却不失沉稳:“将军护主心切,我等皆知。只是使者无罪,若斩了他,天下人必谓主公容不下异见,反落人口实。如今袁绍在北,吕布在东,若主公久困徐州,两处皆可能生变。届时不仅徐州难破,恐还会腹背受敌。”
赵云见气氛缓和,却未放松警惕,佩剑缓缓归鞘,拱手道:“主公遣我护使,只求曹公听进信中所言,莫要再让徐州百姓遭难。若曹公执意进兵,末将虽不才,愿与徐州将士共赴国难。”说罢,他扶起仍在发抖的使者,目光扫过帐中诸人,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凛然的威慑,直至退出帐外,帐内的空气才稍稍缓和。
待二人离去,许褚愤愤道:“主公为何放他们走?那赵云如此放肆,就该拿下他!”曹操却捻着胡须,目光落在帐门外的方向,若有所思:“那赵云有勇有谋,临危不乱,是个难得的将才。若能为我所用,必是一大助力。”郭嘉笑道:“主公是想招揽他?只是看他对刘备的忠心,怕是不易。”
荀彧摇头道:“招揽之事可暂缓,眼下最要紧的是徐州战事。刘备的书信虽有要挟,却点出了我方的隐患——吕布近日在兖州边境异动,若他趁我军攻徐时偷袭,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先假意应允刘备,暂缓进兵,待稳住吕布后,再图徐州。”曹操眼睛一亮,拍案道:“文若此言,正合我意!刘备想跟我‘先礼后兵’,我便顺水推舟,让他以为我真的忌惮他那点兵力。待我解决了吕布,再回师取徐,到时候他纵有赵云相助,也难敌我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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