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浩的生活进入了某种奇特的平衡。
白天,他依旧会去唐宝斋,但不是以普通顾问的身份,而是拥有了二楼那间小书房的专属使用权。徐师傅和其他老师傅偶尔会来和他探讨问题,态度平等而尊重。他开始系统地梳理左眼观察到的各种“宝光”特征与书本知识的对应关系,进步神速。
吴天佑送的翡翠湖畔豪宅已经完成所有手续,正式过户到他名下。但他还没搬进去,只是偶尔过去看看。那套房子太空旷,太豪华,他需要时间适应。反倒是那个老旧的出租屋,因为藏着现金和秘密(神瞳),更让他有安全感。不过他还是在豪宅里设了一个更隐秘、更安全的收藏室,将唐老爷子送的那幅文徵明手卷、以及之前从当铺老王头那里“买”到、现已取回的明代戗金漆盒(秦瑶那边顺利结案返还)等贵重物品转移了过去。
冯专家的私下邀约,林浩斟酌后答应了。两人在一家安静的茶室见面。冯专家的态度很诚恳,没有预想中的怨恨或试探,而是真正就那件“永乐碗”的做旧细节、以及当前高仿技术的发展趋势,向林浩虚心请教。林浩也乐于分享一些自己的观察(当然是经过筛选和包装的),两人相谈甚欢。冯专家临走时,给了林浩一张省博物馆专家组的特约顾问聘书(荣誉性质,但有出入一些内部资料库和特展的权限),并表示以后遇到疑难杂症,希望能多交流。这算是化敌为友,意外收获。
张胖子打了几次电话,拐弯抹角地想打探林浩的近况,尤其是柴窑和豪宅的事,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巴结。林浩应付了几句,没透露太多。他知道张胖子这种人,可以合作,但不能交心。
钱老板那边依旧沉寂,但林浩不相信他会就此罢休。孙耀文更是毫无动静,这种沉默反而让林浩更加警惕。唐婉也提醒过他,孙耀文人脉很广,尤其和一些地下拍卖行、掮客关系密切,要小心他玩阴的。
生活似乎在朝着一个光明的方向疾驰。卡里的钱(加上吴天佑后来打的一笔“感谢费”,凑足了百万),名下的豪宅,圈内的名气,大佬的赏识……一切都好得不像真的。
直到这天下午,林浩正在唐宝斋书房里翻阅一本关于明清家具的图录,店员小赵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林顾问,外面……有人找您。”
“谁?”林浩头也没抬。
“一位女士,姓苏,叫苏清雪。她说……是您以前的朋友。”小赵小心翼翼地说。唐宝斋的人现在都知道林浩是唐小姐眼前的红人,连唐老都看重,对他格外恭敬。
林浩翻书的手指顿住了。
苏清雪?
这个名字,像是一根早已生锈却并未拔除的刺,猝不及防地被拨动了一下,传来一阵迟滞而陌生的痛感。
距离那个雨夜分手,其实才过去不到十天。但这十天里,他的人生天翻地覆。那个曾经让他卑微到尘埃里、痛苦到撕心裂肺的女人,此刻听起来,竟有些遥远和模糊。
她来干什么?在电视或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柴窑发现者”的零星报道?还是从赵凯那里听说了什么?
“让她在一楼偏厅等吧。”林浩合上书,语气平淡。
“好的。”小赵退了出去。
林浩没有立刻下去。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古玩街熙攘的人流,点了支烟(他最近偶尔会抽一支,用来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烟雾缭绕中,雨夜KTV包厢里那张冰冷绝情的脸,和甩在他脸上的三万钞票,再次清晰起来。
愤怒吗?好像淡了。恨吗?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现在拥有的,是苏清雪和赵凯加起来都无法想象的。他们曾经视为珍宝的门第、财富、面子,在他如今接触的圈子里,不过尔尔。
但既然送上门来了……林浩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有些账,总要算的。
唐宝斋一楼偏厅,是接待普通客人和处理一般事务的地方,布置雅致但不算顶格。
苏清雪坐在红木官帽椅上,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廉价的帆布手提包,指节有些发白。她今天穿了一套过季的、有些起球的米色职业套裙,脸色憔悴,眼睑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曾经精心打理的长发也有些干枯毛躁,简单地扎在脑后。
她坐得很直,试图维持住最后一点骄傲,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不断看向门口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焦虑,以及一丝难堪。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窒息。光可鉴人的地板,价值不菲的古董摆设,空气里淡淡的檀香,还有那些店员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的眼神……都提醒着她,这里和她以及她那个濒临破产的家,属于两个世界。
而她今天要求见的,是这个世界的“新贵”,林浩。
十天前,她可以像丢垃圾一样甩掉他,用最刻薄的语言践踏他的尊严。十天后,她却要坐在这里,等待他的“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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