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重复的苦役和持续的观察中又过去了两天。
那三匹被隔离的马匹,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甚至有了好转的迹象。那匹棕马眼睛几乎不再流脓,只是还有些发红,食欲也恢复了不少。黑马的腹胀基本消退,虽然依旧不算健壮,但不再显得痛苦。就连那匹老马,似乎也因为环境的稍微改善而喘得没那么厉害了。
那个偏僻的角落,因为定期泼洒石灰水,显得比马厩其他地方都要干爽一些,蚊蝇也明显减少。这种对比,在肮脏混乱的马厩里,逐渐变得无法忽视。
老赵头来看的次数增多了,虽然依旧板着脸,他偶尔会指使李世欢:“去,那边再洒点灰。”或者“把那匹有点咳嗽的马也牵过去看看。”
这种默许和有限的“授权”,让李世欢心中暗喜。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小小的“试验区”。
然而,变化不仅仅发生在马匹身上。
最先感受到的,是食物分配上那极其微妙的差别。
这天中午,李世欢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挤到粥桶前。发放食物的伙夫依旧是那张死人脸,但当李世欢递过破碗时,那伙夫舀起勺子,似乎下意识地手腕抖动的幅度小了一点?
哗啦。
粥水落入碗中。依旧是以清水为主,漂浮着几片菜叶和麸皮,但……量似乎比平时多了那么一小口?稠度似乎也高了那么一丝丝?
李世欢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伙夫。
伙夫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已经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下一个!快点!”
李世欢赶紧护着碗退出来,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他走到角落,迫不及待地低头喝了一口。
依旧是那股难以形容的馊味,但……似乎因为量多了一点点,那磨人的饥饿感得到了一丝微弱的、额外的安抚。
是因为自己最近干活更卖力?还是……老赵头暗中吩咐了什么?
他不敢确定,但这份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优待”,让他对生存有了盼头。
紧接着,工作分配上也出现了变化。
一次清理马粪时,老赵头指着那片相对最干净、马匹也最温顺的区域,对李世欢含糊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就主要负责这边。那边臭烘烘的犄角旮旯让别人去。”
虽然语气随意,像是临时起意,但李世欢敏锐地感觉到,这绝非偶然。那片区域的工作量确实稍微轻省一点,而且接触病马污物的风险也小了很多。
他低下头,恭顺地应道:“是,赵头儿。”
然后接过工具,开始干活。心中那份希冀,却又增长了一分。
这些变化极其细微,甚至可能只是老赵头一时心情好,顺手为之。但对于长期处于绝对剥夺和压榨状态下的李世欢来说,这一点点的“不同”,感受却格外明显。
它意味着,他之前的冒险和努力,并非毫无意义。它确实带来了一点点积极的反馈,哪怕这反馈如此卑微,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在这个人人挣扎求存、资源极度匮乏的底层环境里,任何一点微小的“不同”,都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马厩里的其他马奴,大多依旧麻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苦役,对李世欢那边的小动静似乎漠不关心。但也有一些人,投来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
尤其是那个膀大腰圆的马奴甲。
他显然注意到了李世欢粥碗里似乎多了那么一口,也注意到了老赵头偶尔会对李世欢吩咐些“额外”的话,更注意到了李世欢被调整到了相对好一点的区域干活。
嫉妒和不满,开始在这个心胸狭隘的壮汉心里滋生。
这天下午遛马时,马奴甲故意牵着马靠近李世欢,阴阳怪气地低声说道:“啧,可以啊,痨病鬼。巴结上老赵头了?给你什么好处了?多吃了两口馊水,就找不着北了?”
李世欢心里一紧,立刻低下头,假装没听清,牵着自己的马想走开。
马奴甲却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力道不轻,带着明显的挑衅:“躲什么?问你话呢!妈的,是不是偷偷给老赵头什么好处了?还是你小子会舔屁股沟子?”
污言秽语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恶意。
李世欢被撞得一个趔趄,胸口旧伤被牵扯,一阵闷痛。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才强行压住那股想要反击的怒火。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卑微又带着点茫然的表情:“哥,您说啥呢?什么好处?赵头儿就是看我病歪歪的,怕我死太快没人干活,让我扫扫那边角落……那都是又累又没用的活儿……哪有什么好处……”
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怯懦,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依旧处于底层、任人拿捏的可怜虫形象。
马奴甲狐疑地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李世欢那副病弱、惶恐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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