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匠和他的“贵客”入住后,客栈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宁静,但这种宁静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窒息。那间偏僻客房的门,如同怪兽的嘴巴,黑洞洞地敞开着一条缝,里面偶尔传出细微的、像是布料摩擦或是……指甲刮过木板的声响,刺激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按照脑海中那个该死的【剧本】要求,他们三人必须挤在紧邻那间客房的一间小屋子里“休息”。这分明就是送上门的小菜!
亥时已过,子时将至。阴气最盛的时刻即将来临。
小小的客房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黄,将三张惨白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邵青崖(邵掌柜)坐在硬板床边,背脊挺得笔直,试图用冷静武装自己,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郎千秋(郎老板娘)彻底放弃了形象管理,像只受惊的鹌鹑,整个人几乎挂在了邵青崖身上,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肩头,嘴里无声地念叨着各路神仙的名号。颜珏(小颜子)则抱膝蜷缩在房间角落里,那条大辫子被他无意识地揪来揪去,眼神发直,显然童年的心理阴影面积正在急剧扩张。
“叮……咚……”
隔壁房间又传来一声清晰的异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郎千秋猛地一哆嗦,带着哭腔小声问:“邵、邵老师……你、你说……那东西……不会真的……‘醒’过来吧?”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颜珏体内某个被恐惧封印的开关。他猛地抬起头,金丝眼镜后方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大,一种强烈的、不吐不快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像是被附身了一样,用一种带着讲课腔调、却又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始滔滔不绝:
“根、根据……我小时候听……听曲老师讲……人死之后,若、若心存怨念,或葬身养尸地,或受邪术操控,就可能变成‘行尸’!但、但‘行尸’和‘僵尸’不同!‘行尸’只是能动,浑浑噩噩,而‘僵尸’……那是集天地怨气秽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尤其可怕的是‘黑僵’和‘飞僵’!刀枪不入,跃屋上树,吸食精血……”
他越说越详细,什么白僵黑僵毛僵飞僵,什么糯米克制墨线缠身桃木剑刺心,绘声绘色,简直把香港僵尸片的经典设定复述了一遍。每多说一个字,邵青崖和郎千秋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邵青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隔壁那具“贵客”青面獠牙、破门而入的画面,感觉自己的魂魄真的要离体出窍了。郎千秋更是吓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邵青崖怀里:“别、别说了!颜珏你个乌鸦嘴!”
然而,颜珏的话匣子关不上了。他刚科普完僵尸的恐怖,话锋突然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与他此刻恐惧状态截然不同的、属于“协会精英”的精明算计(但这算计看起来极其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声音也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我前两天听街面上跑腿的王二狗说,东街那个新开的洋人商行,‘亨特洋行’,好像在暗地里出高价收这玩意儿……说是做什么‘科学研究’?”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年份越久的越值钱!要是能弄一具……”
这话一出,邵青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种不属于他本人意志的、属于“邵掌柜”的严厉和恐惧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拍床板(手拍得生疼),呵斥道,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惊讶的古板与怒气:
“小颜子!你给我住口!少打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那是‘贵客’!是你能惦记的吗?上次你偷看李寡妇洗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这次再敢出什么幺蛾子,信不信我立马把你捆了当粽子扔河里喂鱼!”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充满了市井掌柜的粗鄙和威胁,完全不是邵青崖平时的风格!他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更惊悚的还在后面。挂在邵青崖身上的郎千秋,突然抬起头,用手帕(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擦了擦嘴角,扭了扭身子,用一种又娇又嗔、让他自己事后想起来恨不得撞墙的语气说道:
“当家的~你凶什么凶嘛!吓死个人了!我看隔壁那‘老先生’……虽然是个那啥,但脸蛋子长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的,就是那行头……啧啧啧,阴阳头,丑死了!还不如村口王麻子剃头剃得好看呢!”
说完这三句完全不符合人设和心境的话,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油灯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三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和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好像……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完全不受控制的话?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念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台词?
“刚、刚才……”郎千秋第一个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我、我怎么会说那种话?!什么脸蛋子不错?!我眼睛瞎了吗?!”
颜珏也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脸色变幻不定:“是……是‘剧本’!它在强制我们进行符合角色和情景的对话!就像刚才我讲的那些僵尸知识……那不是我主动想起来的,是它硬塞给我,逼我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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