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崩解后残留的邪恶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地下管道固有的**味道,萦绕在狭窄的检修平台上。颜珏处理完郎千秋的伤口,确认环境暂时安全后,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依旧低气压的邵青崖和龇牙咧嘴活动着手臂的郎千秋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作为一名优秀的协会精英(以及“情侣去死协会”资深骨干),他非常清楚自己此刻应该扮演的角色——电灯泡,还是功率超强的那种。但鉴于刚才目睹了足以颠覆他任务报告模板和精神承受能力的场景,他觉得有必要给自己和那两位一点物理上的缓冲空间。
“我先行探查出口路径并尝试与地面组建立稳定通讯。”颜珏语气平板无波,仿佛只是在进行常规流程汇报,“此地结构复杂,需确认撤退路线是否畅通。你们在此稍作休整,注意安全。”
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主要是邵青崖大概率不会回应,而郎千秋的心思显然也不在这上面),便动作利落地转身,沿着来时的主涵洞方向快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探照灯光束边缘的黑暗中,步伐比平时略显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撰写一份措辞严谨且能通过协会审核,同时又能安抚自己受到冲击的心灵的任务简报初稿……】颜珏内心OS如同弹幕刷屏,【另外,“情侣去死协会”内部必须就“地下邪教祭坛前突发性队友亲密接触事件”的污染等级和后续心理干预流程进行紧急研讨!刻不容缓!】
平台上,只剩下两人。
污水的滴答声在空旷的管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邵青崖依旧维持着那个自我封闭的姿态,低着头,肩膀微微绷紧,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郎千秋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眼前这个几乎要被内疚和恐惧压垮的人。
他挪了挪位置,坐到邵青崖身边,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细微颤抖。平台空间本就狭小,这一坐,几乎是肩并肩,腿碰腿。
“喂……”郎千秋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他平时很少有的小心翼翼,“邵老师?回个神呗?颜珏那家伙走了,没外人了。”
邵青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地下河的污水还要沉重。
良久,就在郎千秋以为邵青崖打算一直这样沉默到地老天荒时,一个极其沙哑、仿佛被粗糙砂纸打磨过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颤音:
“……我怕。”
这两个字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郎千秋心上。他从未听过邵青崖用这种语气说话,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和无助,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邵青崖终于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甚至有些泛红,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极致的恐惧和挣扎。他看向郎千秋,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茫然与恐慌,仿佛一个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我怕……怕那个‘我’……”他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怕他会彻底取代现在的我……怕我某一天醒来,或者在某一个瞬间,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郎千秋手臂的绷带上,那抹白色刺得他眼睛生疼,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怕我会伤害你……伤害别人……而我甚至可能……毫无知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绝望的哽咽,“那样的话……我究竟是谁?哪个才是真的我?还是……都只是……破碎的……怪物……”
他终于将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说了出来。不是怕死,不是怕鬼,而是怕自我的消亡,怕成为伤害自己在乎之人的利器。这种对自身存在的怀疑和恐惧,远比任何外部威胁都更让他崩溃。
郎千秋听着他断断续续、充满痛苦的剖白,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恐慌,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胀,那股想要保护他、将他从这片恐惧泥沼中拉出来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邵青崖的声音低不可闻,重新垂下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然后,郎千秋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冲动地拥抱或亲吻,而是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握住了邵青崖放在膝盖上、冰冷而微颤的手。
邵青崖的手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却被郎千秋更紧地握住。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干燥、温暖,带着郎千秋特有的、仿佛永远燃烧不尽的活力,一点点驱散着他指尖的冰凉。
郎千秋看着邵青崖,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在这污浊昏暗的地下,清晰地映出邵青崖苍白失措的脸。
“听着,邵青崖。”郎千秋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郑重的、仿佛誓言般的力度,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邵青崖的心上,“无论你是哪个你,是那个怕黑怕鬼、喜欢吃甜食、用粉红色杯子的幼儿园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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