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室内,混乱的能量依旧在肆虐,亡魂的哀嚎与恐惧的碎片如同无形的风暴,撕扯着空气。邵青崖背对着郎千秋和泠山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手腕残留的异样触感和耳根未褪的热意,也将军官人格带来的冰冷余悸锁回心底深处。
他转过身,目光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细看之下,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波澜。“暴力湮灭不可取。”他开口,声音带着刚恢复掌控的微哑,但语气坚决,“能量结构虽混乱,核心执念是‘恐惧’与‘未完成’。强行摧毁,只会加剧痛苦,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污染。”
郎千秋闻言,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附和:“对对对!邵老师说得对!咱们是文明人,得讲道理!”他瞥了一眼那团翻滚的灰黑色能量,心里也有些发怵,但更不愿看到邵青崖再变成刚才那副模样。
泠山君摇着扇子,不置可否,只是眼神在邵青崖和郎千秋之间转了转,尤其在邵青崖那只刚刚被紧紧抓过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弯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
邵青崖没有注意泠山君的目光,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台老旧的放映机和缠绕其上的集体执念。“需要改变沟通方式。它们并非恶灵,只是被困在了永恒的恐惧瞬间。”他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另外两人解释,“图书馆的方法效率不足,但原理可借鉴。需要更强大的‘理解’与‘共情’作为引导。”
他抬起手,指尖并未凝聚攻击性的能量,而是轻轻按在自己灼热未消的耳垂红痣上。这一次,他不是要唤醒杀戮,而是要调动另一部分力量——属于他本体的,更深层的,能与异常能量产生共鸣的感知力,以及那尚未完全掌控,但本质是“定义”与“沟通”的言灵。
“我……能感受到你们的恐惧。”邵青崖闭上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彻在那些混乱的意识碎片之中,“空袭的警报,建筑的摇晃,看不见的敌人,失去联系的亲人……还有对黑暗、对孤独、对未知明天的……害怕。”
他的话语不再是冰冷的分析,而是带着一种尝试性的理解和沉重的共情。随着他的话语,他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温和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狂暴湖面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奇异地开始与那团灰黑色能量产生共鸣。
灰黑色能量的翻滚似乎滞涩了一瞬,内部闪烁的破碎画面中,那些惊恐的面孔出现了细微的凝滞。
“战争……已经结束了。”邵青崖继续说着,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样的沟通对他而言消耗巨大,且极其危险,很容易再次引动他自身不稳定的记忆,“很多年了。外面……现在是和平的年代。没有轰炸,没有逃亡。”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属于军官记忆的片段——焦土、硝烟、冰冷的决策……他强行将这些压下去,努力聚焦于“现在”。
“你们……可以休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那些痛苦的记忆,不该成为永恒的囚笼。放下吧……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言灵·安魂。”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耗尽全力低喝而出。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强大的能量冲击,只有一股如同春日溪流般温和、抚慰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渗入那团灰黑色的执念之中。
起初,执念剧烈地抵抗着,恐惧的本能让它拒绝这种“安抚”。但邵青崖的共情如同细密的网,一点点缠绕、渗透。他不再试图驱散,而是“理解”并“承认”了那份恐惧的存在,然后温柔地告诉它:一切已经过去。
郎千秋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看到那团能量翻滚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内部闪烁的恐怖画面开始变得模糊、淡化,那些尖锐的哀嚎和啜泣声,也逐渐减弱,变成了如同风中叹息般的低语。
泠山君摇扇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能感觉到,邵青崖使用的并非多么高深的法术,而是以一种近乎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方式,以其特殊的体质和言灵为引,强行与无数亡魂的集体意识建立了连接,并进行着危险的精神疏导。这份源自本心的善良与共情,与刚才那个提议“能量湮灭”的冰冷军官,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啧,】泠山君内心暗道,【这小子,狠起来是真狠,软起来也是真软。一体两面,倒是比看上去有趣得多。这种玩法,一个不慎就是精神反噬,把自己也搭进去……勇气可嘉,就是有点蠢。】
他的目光又瞟向旁边紧张得拳头紧握的郎千秋。【不过,有我那傻外甥在旁边看着,估计也出不了大事……刚才那一下“战术打断”不是挺有效的嘛。】
就在泠山君内心点评之际,那团灰黑色的能量终于开始发生质变。颜色逐渐变淡,从令人不安的灰黑转向半透明的灰白,最后,化作无数点点微弱的光粒,如同夜空中散落的萤火,在放映室内缓缓飘散、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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