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平湖市华灯初上的夜景。玻璃上隐约映出他如今的模样——西装革履,眼神锐利。手中的威士忌琥珀色液体随着他轻微的晃动划出涟漪,就像他此刻的心绪。
他喝了一口酒,那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这感觉莫名地让他想起了前世喝过的最劣质的白酒,就在那个冬天,他蹲在劳动仲裁委员会门外的马路牙子上,就着一袋花生米喝下整整半瓶,只为抵御刺骨寒风和比寒风更冷的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前世的刘天金是个业务员,他仍清晰记得人力资源总监那张圆滑的脸,记得他如何用亲切的语气说:“小天啊,公司最近困难,社保公积金按最低基数交,等上市了给大家补上,还有股权呢!”
上市是真的,补缴却是空的。不仅没补,连加班费都开始以“调休”名义无限期拖延。刘天金和几个同事决定维权时,才发现合同里埋着多少陷阱——工资被拆分成“基本工资 绩效 补贴”,仲裁时公司只认基本工资;加班需要直属领导邮件审批,而他们从未收到过任何一封批准加班的邮件。
维权之路漫长如没有尽头的隧道。仲裁、一审、二审,整整两年三个月。公司聘请的律师团擅长拖延战术,一次庭前会议就能延期三次。
最绝望的是执行阶段。赢了官司,公司账户却早已转移资产。法定代表人名下没有任何财产,那些豪华座驾都在亲戚名下。法官同情地看着他:“刘先生,我们尽力了,但公司确实没有可执行财产。”
那天下午,刘天金茫然地走在冻雨中,不知道去哪里。几年奋斗,换来一身债务。经过河边时,他怔怔地看着浑浊的河水,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走投无路”。
这一世,他已经积累了前世难以想象的财富,但那个寒冷的冬天始终在他骨髓里留着隐痛。他捐助劳工权益组织,设立劳动者法律援助基金,但这些都像是隔靴搔痒。直到三个月前,他在微博上看到一条热搜:#外卖员猝死仅获赔2000元#。
点开新闻,熟悉的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平台将责任推给第三方劳务外包公司,外包公司声称骑手是“个体工商户”,与公司不存在劳动关系。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法律的缝隙里只值两千元。
突然,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黑暗。
如果不良企业能用法律作为铠甲,劳动者为什么不能拿起同样的武器?如果一个律师不够,十个呢?一百个呢?如果一家律师事务所不够,开遍全国呢?
第二天上午九点,刘天金召开了集团董事会。当他说出要成立专注劳动领域的律师事务所时,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刘总,这和我们主业完全无关。”首席财务官第一个反对,“而且法律服务市场已经饱和,劳动案件标的小、耗时长、收费低,这不是商业模式,这是慈善。”
刘天金平静地听完所有反对意见,然后站起身,走到幕布前。他没有用PPT,只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业务员多年的付出如何被系统性地剥夺,关于法律条文如何被精心设计成对付劳动者的工具,关于胜利的判决书如何变成一纸空文。
“我不是在做慈善,”最后他说,“我是在建造一道防线。这道防线保护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这个社会最基本的公平。如果劳动者永远处于弱势,如果违法成本永远低于守法成本,我们今天所有的商业成功都建立在流沙之上。”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张脸:“而且,谁说这不能是商业模式?国内有八亿劳动者,这可能是未来最大的法律服务市场之一。”
三个月后,“天金劳动者权益律师事务所”在平湖市中央商务区成立了。没有盛大的开业典礼,刘天金选择在五一国际劳动节那天静悄悄地挂上招牌。
他亲自面试了每一位律师。不看他们代理过大企业多少次,而是看他们有没有为普通人打过官司;不看他们在顶级律所的经历,而是看他们是否理解底层劳动者的真实处境。
最终团队由二十七人组成:有刚从法学院毕业、眼睛还闪着理想光芒的年轻人;有在劳动监察部门工作多年、熟知企业规避手法的前公务员;甚至还有两位曾是人力资源总监,比任何人都清楚企业如何在灰色地带操作。
第一个走进事务所的客户叫李秀英,四十九岁,在平湖市一家服装厂做了二十二年流水线工人。她的手因为常年重复动作已经变形,关节肿大如核桃。工厂最近要搬迁到人工更便宜的外省,提出“自愿离职”方案——工龄每年补偿一个月工资,但按基本工资1200元计算,而不是她实际到手的3800元。
“二十二年啊,”李秀英握着一次性水杯的手在发抖,“我从二十七岁干到四十九岁,最好的时候都在那里了。现在他们说我只能拿到两万六千四百块。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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