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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玄水门的山门藏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青灰色的石阶沿着山势蜿蜒而上，两侧是潺潺流淌的溪流，溪水里隐约能看到通体透明的灵鱼游弋。顾晏之牵着林小满的手踏上石阶时，恰逢清晨的雾还未散尽，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水灵力的清润，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舒畅。
“这里的水灵力好浓啊。”林小满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指尖的混沌珠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周遭的灵气，“比焚天谷的火灵力温柔多了。”
顾晏之侧头看她，晨光透过雾霭落在她脸上，绒毛般的光晕让她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玄水门以水法闻名，门内的灵湖更是聚灵之地，等会儿带你去见识见识。”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自从在赤焰宗桃林里牵住这只手后，好像就再没舍得松开过。
小红蹲在林小满肩头，爪子扒着她的衣领探头探脑：“灵湖？有鱼吗？能吃吗？”
“就知道吃。”林小满笑着敲了敲它的脑袋，“玄水门的灵鱼是用来养灵的，可不是给你当零嘴的。”
正说着，石阶尽头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雾中缓缓走出几个穿着月白长袍的修士，为首的正是苏清月，她身后跟着两个捧着卷轴的弟子，见到他们立刻拱手行礼：“顾少主，林姑娘，掌门已在迎客厅等候，让我来接你们。”
“劳烦苏师姐了。”顾晏之回礼，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弟子手中的卷轴，“这是？”
“是幽冥教之乱后，各门派损失的统计名册。”苏清月叹了口气，“虽然邪祟已除，但好多小门派元气大伤，掌门正和几位长老商议帮扶之事呢。”
林小满听得心头微沉，想起万魂窟外那些受伤的修士，还有墨尘苍白的脸，忍不住问：“墨尘师兄……他还好吗？”
“师兄在灵湖那边调养，”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他说要亲自给你们划灵舟，算是谢礼。”
穿过云雾缭绕的回廊，迎客厅的轮廓渐渐清晰。这厅宇是用通透的水玉砌成的，阳光照进来，折射出七彩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流动的彩虹。玄水门掌门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深蓝色道袍，袖口绣着波涛纹，见他们进来，抚着胡须笑道：“顾贤侄，小满丫头，一路辛苦了。快坐，尝尝老夫这‘雾雨茶’，用灵湖晨露泡的，解乏。”
茶盏刚捧在手里，就听到厅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爽朗：“师父，我把船备好了！”墨尘穿着件湖绿色的短打，腰间系着根红绳，手里还提着个竹篮，见到林小满，脸上微红，把篮子往她怀里一塞，“给你的，灵湖的莲子，刚摘的。”
篮子里的莲子还带着露水，圆滚滚的透着莹白。林小满刚想说谢谢，就被他拉着往门外跑：“走，灵湖泛舟去，再晚雾就散了！”
顾晏之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对玄水门掌门道：“这小子，还是这么急脾气。”
“少年意气，好得很。”老掌门笑着摆手，“让他们去玩，我们说我们的。”
灵湖比想象中大得多，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远处的山峰像浸在水里的墨画。墨尘解开系在岸边的灵舟，那船是用整根梧桐木凿成的，船舷上刻着细密的水纹，划动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坐好了！”他撑起竹篙，轻轻一点，小舟就像水鸟似的滑了出去。
小红立刻从林小满怀里蹦出来，蹲在船头上，爪子扒着船边捞水玩：“好多鱼！小满你看，那只金色的！”
林小满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尾金鳞鱼游过，鳞片在阳光下闪得像碎金子。墨尘见状，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网兜，手腕一扬就探进水里，眨眼间就捞起条巴掌大的金鳞鱼，放进船尾的水桶里：“晚上给你熬汤，这鱼最补灵力。”
“别呀，”林小满连忙拦住，“放了吧，多可爱。”她指尖碰碰水面，那金鳞鱼竟游回来，用脑袋蹭她的手指，像在撒娇。
墨尘看着这一幕，嘴角偷偷上扬，手里的竹篙轻轻一点，小舟拐进一片荷叶荡。翠绿的荷叶挨挨挤挤，粉色的荷花正开得盛，偶尔有蜻蜓停在花苞上，被船身惊动，扑棱棱飞起一片。“这里是我养伤的地方，”他声音放轻了些，“上次你们走后，我总想起地牢里……你把混沌珠塞给我挡攻击的样子。”
林小满脸颊微红：“那时候情况紧急……”
“不是紧急的事，”墨尘打断她，眼神很亮，“是从来没人对我那么好。”他从小就是孤儿，被玄水门收养后，因为性子冷硬，总被其他弟子排挤，直到遇见顾晏之他们，才知道被人护着是什么滋味。
小船在荷叶荡里慢慢漂着，墨尘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偷偷摸进厨房偷灵米糕被师父罚抄经文，第一次成功引动水灵力时激动得掉湖里，还有幽冥教作乱时，他躲在暗处看着林小满用混沌珠净化邪祟，心里想“这姑娘真厉害”。
林小满听得认真，时不时插句话，阳光透过荷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顾晏之划着另一艘小舟跟在后面，远远看着，手里的竹篙半天没动一下，直到苏清月驾着船追上来，打趣道：“看什么呢？魂都飞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指尖在船舷上轻轻敲着，“墨尘这小子，倒是比以前开朗多了。”
“还不是托小满丫头的福，”苏清月抿嘴笑，“以前他见人就躲，现在都敢主动送莲子了。”她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顾少主，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小满丫头表白？全门派都看出来你俩不对劲了。”
顾晏之的耳尖微微发烫，刚想说话，就听到前面传来惊呼声。原来是小红追鱼时差点掉进湖里，林小满伸手去捞，两人一起晃了晃，船身猛地倾斜，溅起一大片水花。墨尘眼疾手快地稳住船，却被溅了满脸水，活像只落汤鸡。
“哈哈哈！”林小满笑得直不起腰，没注意到自己的发带松了，长发散下来，被风吹得拂过水面，引得一群银色的小鱼围过来啄她的发丝。
顾晏之连忙划过去，伸手将她的头发拢好，重新系上：“小心点，别着凉。”指尖碰到她耳后的皮肤，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里突然弥漫着淡淡的甜意。
墨尘别过脸，假装看风景，却悄悄把船往远处划了划，给他们留出空间。小红还在兴奋地追鱼，浑然不觉船舷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午后的雾彻底散了，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湖面上。玄水门的弟子们在岸边摆起了长桌，上面放着灵湖特产的菱角、藕带，还有烤得金黄的灵鱼（当然不是林小满放过的那条）。墨尘拉着顾晏之比赛投壶，苏清月则教林小满编荷花灯，小红蹲在旁边，把莲子剥得飞快，剥好的莲子仁堆成小山。
“你看墨尘那准头，”苏清月笑着指给林小满看，“以前投壶总输，现在跟顾少主比，居然能打个平手。”
林小满抬头望去，只见墨尘正扬手掷出箭矢，稳稳落进三丈外的壶里，顾晏之挑眉，随手一抛，箭矢在空中划过道弧线，也中了。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较劲里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那是并肩作战过的人才有的情谊。
夕阳西下时，灵湖被染成了橘红色。墨尘把早上捞的金鳞鱼又放了回去，看着它游进深处，对林小满说：“明年你来，它说不定能长到三尺长，到时候……再给你熬汤。”
“才不要，”林小满笑着摇头，“让它当灵湖的鱼王不好吗？”
顾晏之走过来，手里拿着件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晚上凉，披上。”他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脖颈，引得她缩了缩脖子，两人都笑了。
小红叼着最后一颗莲子，含糊不清地说：“明天……明天去摘莲蓬好不好？”
“好啊，”林小满弯腰抱起它，“还要去看墨尘师兄练水箭术。”
墨尘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耳根又红了，快步走到前面去撑船，船尾的水纹荡得格外远。
灵舟慢慢靠岸，岸边的荷花灯已经点亮，一盏盏漂在水面上，像流动的星星。玄水门的弟子们唱起了古老的歌谣，调子像灵湖的水一样温柔。林小满靠在顾晏之身边，看着远处墨尘和苏清月打闹的身影，突然觉得，原来平静的日子可以这么美好——没有厮杀，没有阴谋，只有朋友在侧，清风在怀，连空气里都飘着莲子的清香。
顾晏之低头看她，发现她正望着自己笑，眼里的光比荷花灯还亮。他喉结动了动，轻声说：“小满，有句话……”
“什么？”林小满凑近了些，发丝扫过他的脸颊。
“没什么，”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今晚的星星真亮。”
其实他想说的是，遇见你之后，连平凡的日子都变得闪闪发光了。但看着她眼里的星星，又觉得不用说了——有些心意，像灵湖的水，不用多说，彼此都懂。
夜色渐深，荷花灯顺着水流漂向远方，带着所有人的祈愿。小红已经趴在林小满怀里睡熟了，发出小小的呼噜声。顾晏之提着灯笼，照亮她脚下的路，灯笼的光晕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
“明天，我们去看玄水门的水幕结界吧？”林小满轻声说。
“好。”顾晏之的声音温柔得像夜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
远处的灵湖上传来晚归的渔歌，和着岸边的虫鸣，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所有的美好都轻轻接住。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像这灵湖的水，绵长而清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