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琰不看他,对姜宓道:
“去年你离开后,我又去了一趟画翠楼,从老鸨那里拿到了一块玉,说是当年从伯母身上搜刮来的。”
“玉?!”
姜宓惊讶又茫然,她并不知道有这块玉。
贺琰:“也是在我的逼问下,老鸨才交代的。”
“说是伯母被送来时,身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要不是她的画翠楼缺姑娘,怎么也不会留下伯母……”
“那块玉,就是那时候在伯母脖颈上发现的,看着是残缺的,但质地细腻,瞧着有些值钱,老鸨就留下了。”
姜宓心头止不住发涩,她不知道母亲当年经历了什么,但这只言片语,已经足够她怜惜母亲的遭遇。
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睫毛颤动着,两个男子心里也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得喘不过气。
邺王冷冷瞥了贺琰一眼,眼含警告。
贺琰同样冷冷回以一眼。
而后又对姜宓正色道:“有关于你的东西我都带在身边,也不是……咳,反正进京的时候,我都带上了,在府上,若是能提供什么线索,我这就回去取。”
姜宓心中一动,但考虑到此时已是夜晚,还是摇了摇头,“不急在一时,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了。”
可她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正紧紧盯着贺琰,湿润而透亮。
仿佛恳切,却又难以说出口。
这眼神像是回到了当初,也像是一根小火苗,再次点燃了贺琰落寞的心。
贺琰心里被酸酸涨涨的情绪填满,眼神逐渐变得柔软,摇了摇头。
他们两人无需言谢。
在这样的眼神下,姜宓也缓缓平复了心绪。
邺王在旁边冷冷看着,瞳孔缩了缩。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嫉妒贺琰这么早遇见姜宓,拥有比所有人都多的姜宓的时间,那么多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有了那样一个让人无法取代的位置。
即使是过去,他也感到嫉妒。
……
姜宓被邺王和贺琰目送着到了月章公主住处附近,见她安全与正悄悄四处寻她的宫女碰面,两个男子才冷冷对视一眼,转身向两个方向离开。
而正暗暗焦急的月章公主和不乐见姜宓形容狼狈的回来,都变了脸色。
不乐急忙上前查看,发现姜宓手臂袖子被划破,手臂上受了伤,差点掉了眼泪,忙不迭要给她处理伤口。
月章公主也着急,但不似不乐那般表现在明处,她只是用凤眸盯着姜宓,等她自己说出遭遇,顺便质疑了一下不乐的医术与拿出的金创药。
不乐有些不忿,但月章公主身份摆在那里,她又不敢呛声,只得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给姜宓上药包扎。
姜宓为不乐证明,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给月章公主看,“殿下不必担忧,不乐医术很好,你看,我这手心的伤口几乎没有留疤……”
她不说还好,一说月章公主就冷笑道:
“那你怎么三天两头受伤?上次是自己划的,这次呢?”
不乐接话,“就是,就不能保护好自己吗?让人看了多心疼。”
刚才还暗暗不对付的两个人瞬间统一了战线。
姜宓理亏,缩了缩脖子。
月章公主瞥她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宓看了眼旁边,月章公主便一个眼神遣退了侍立的宫女。
姜宓便一五一十将月章公主离开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包括她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信息量有些大,让月章公主沉默,也让不乐惊得差点倒歪了金创药。
月章公主凝眉道:
“若是与灵琼和驸马有关,那就是十多年前的事,十多年前……京城有姜姓的小姐失踪或者暴毙吗?”
姜姓虽少,但也不罕见,她一时只想起来朝中几个姜姓的官员,却也不甚清楚他们家中私事。
姜宓情绪又忍不住低落下来,“我只要一想到母亲最初也是被千娇万宠的娇小姐,却被人害成那个样子,我就心里发颤……”
月章公主刚想过去安慰她,不乐已经将姜宓揽进了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邺王殿下不是说了会帮忙查吗?如果灵琼公主真是罪魁祸首,那我们就一起为红姨报仇。”
月章公主:“……”
她凤眸瞥了眼不乐,心里有些不爽。
话都被不乐说完了,她说什么?
“咳。”月章公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才道:
“我也会着人打听十多年前的事儿,总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
姜宓低声道:“灵琼公主身后也有势力,若是让她站到了邺王阵营,于我们不利,不如借此机会,让邺王去调查,让他们离心……”
“还有贺琰,他是邺王的舅舅,是他天然的同盟……不能让他支持邺王……”
这也是姜宓为何在邺王面前与贺琰追溯过往的原因之一。
她看到贺琰出现,便有了这个打算。
离间二人。
就像当初离间覃洲与陆长唯。
月章公主挑起了柳眉,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姜宓还能想这么多,借着两个男子对她的感情以身入局,处处企图削弱邺王的势力。
“灵琼对你起了杀心,今日没得手,之后下手估计会更隐蔽,你这几日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月章公主考虑起了姜宓的安危,她总觉得姜宓这样行事,有翻车的危险。
姜宓想起今晚的凶险,点了点头。
今日之事就是个教训,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屋里一阵沉默,唯有灯烛偶尔发出一声轻响。
见不乐给姜宓包扎好了,月章公主让她早些回去歇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开口道:
“对了,你屋里有个人在等你。”
姜宓一愣。
什么人会让月章公主直接放进她屋里?
她眉头蹙了下,有些怀疑是覃洲。
毕竟以覃洲和月章公主的交情,他若是有所求,月章公主肯定应允。
可看了眼不乐,却发现她也在冲自己眨眼。
姜宓心一跳,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感应。
她试着问:“是……陆长唯吗?”
月章公主笑了笑,没说话。
姜宓却一下懂了。
她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