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从邺王今日的举动已经明白,对方知道了自己和覃洲之间的不同寻常……
姜宓抬眸,露出极为端庄,极为落落大方的笑。
“若是顺路,那就劳烦齐郡王殿下搭我一程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覃洲心头先是一松,而后却是不可抑制的有丝丝缕缕的酸涩在心尖上蔓延。
他知道这是避嫌,却无法抑制多想。
覃洲凤眸闪了闪:“有关魏王一案,我让陆长唯帮忙查了些证据,刚好要上门去取,自然是顺路的。”
邺王将覃洲的神色纳入眼底,眼里凝出几缕笑意,“那还真是巧了。”
“谢史令便拜托齐郡王护送了。”
他眼神奇奇怪怪,话说的也奇奇怪怪。
此时的覃洲满心满眼记挂着姜宓,一时未能察觉。
覃洲的马车姜宓自是坐过的。
但以往为了掩人耳目,皆是用的不起眼的马车。
这座郡王车驾,姜宓还是头一次乘坐。
进了车厢,眼眸随意一扫,便能辨认出所用之物皆是珍品。
中间桌案上甚至放了冰桶,时时散发着凉气。
姜宓坐在一旁,垂着眸一言不发。
覃洲就坐在她对面,坐姿笔挺,手搭在膝盖上,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她看,仿佛要把这些天错过的全看回来。
马车行驶,细细碎碎的光芒穿过窗口的帘子落在两人身上,碎散又流光溢彩。
车内一时安静极了。
明暗交织着,覃洲的神色渐渐柔软,他低声开口:
“魏王一事已经收集到了许多铁证,足以证明他与北狄往来甚密,明日朝会,我便会将证据呈上。”
姜宓讶异抬眸。
覃洲目光与她对视,将她眼中的那抹讶色纳入眼底,他心头仿佛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他说:“企图伤害你的人,都会为之付出代价。”
“勾连北狄,里通敌国,已经是犯了陛下的忌讳,即使他是亲王,不下诏狱也难逃责罚,许是会被幽禁。”
“而且仅此一遭,魏王有了污名,天子疑心加重,魏王再没了夺嫡希望,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看到姜宓嘴角微微上勾的开心小动作,覃洲心中隐约浮现了一丝满足。
月章公主找上他,与他合作,所给的那份证据,一笔一划都是姜宓的痕迹。
那日被魏王和昭平郡主算计,他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是在她与月章公主越走越近之后。
能在摘星塔上说出那番话的人,能不在乎贞洁枷锁的人,怎么会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呢?
“你……”知道月章公主志在何处吗?
覃洲想这样问姜宓,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又咽了回去。
他发现自己问不出口。
月章公主的志向自然也是那个位置。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可避免地站到了对立面。
姜宓却看懂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覃洲仍是想要云游四海,视权势如浮云,没有争夺皇位的心思,那她为何不能拉拢他到月章公主的阵营来呢?
但她也只是想想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据月章殿下的线报,如今的覃洲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很是乐意拉拢人心。
也是,哪有人能抗拒权倾天下的诱惑。
“月章殿下说的合作伙伴原来是你,不知我整理的那些证据有没有派上用场?”
姜宓语气说的上平静,神色也是淡淡。
可覃洲却不曾想她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一时僵愣。
“你……”
姜宓露出一抹笑,“我是月章殿下选出来的女官,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是投桃报李,唯殿下马首是瞻。”
覃洲哑然。
姜宓又对他露出感激之色,“说到此处,还要多谢你将我举荐给月章殿下……”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暗影逼近,而后自己被一阵力道席卷,身子坠入了男子怀里。
正是夏日,纵使衣料凉滑,这般贴在一起,也能感受到男子身上的体温多么滚烫。
“覃洲!”
姜宓先是一惊,缓过神便揪住了覃洲身前的衣襟,柳眉蹙起。
覃洲却用手按在她背上,将人紧紧按进自己怀里。
他手臂收紧,声音含着一丝哑,“谢娘,我好想你。”
他的脸埋首在姜宓肩颈处,一呼一吸间,灼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皮肤上,几乎将人烫化。
姜宓挣扎,他的手臂就更加用力地锁住她的腰身,接连几次,她便听到了一声闷哼。
姜宓:“……”
她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掩住情绪,不动了。
覃洲的呼吸也有一瞬的停滞,而后他的声音更哑。
“月章姑姑隐藏着近乎荒诞的野心,招揽谋臣良将,评议机密政事,她考验了你的才智,验证了你的品行,知你对她所求没有偏见,就把野心和秘密都告诉你,拉拢你……我都知道……”
“可夺嫡之争是个九死一生的旋涡,谢娘聪慧,不该卷进来。”
他似乎分外想念她的气息,话一说完就侧头去亲她的耳垂,她的脸腮。
姜宓避了避,没避开,便由着他去了。
她也是头一次知晓,覃洲竟如此了解月章公主的底细。
怪不得月章殿下说两个人关系亲近。
可说到底,覃洲还是觉得女子有野心,想要称帝是天方夜谭,觉得她搅和进去便是九死一生。
姜宓眼底卷起墨色涟漪,“覃洲,我厌恶平静如死水的日子,我有自己的野心。”
“我想高坐明堂,众人仰望。”
耳边的呼吸似有一瞬的停顿。
覃洲认真道:“待我夺得大位,你自然会母仪天下。”
姜宓轻轻摇头,“我不可能永远做你的依附。”
“也不想。”
“相爱的时候,可以忽略一切外在因素,可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呢?”
“我更明白色衰而爱弛的道理。”
覃洲将脸完全埋进了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那陆长唯呢?”
他抬头,如曾经亲密无间时那般,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轻摩挲。
“宁远侯一脉早就隐隐表态支持我父王,陆长唯与你也是政敌,为何你还能接受他的情意?”
此话一出,车厢内一片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