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姜宓身后的不乐突然拉了她一把。
姜宓不明所以抬眸。
而覃洲正站在凉亭前,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凤眸晦涩,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似乎以此压抑心中情感。
姜宓脚步立马顿住。
她下意识觉得这是邺王的圈套,可向四周张望,除了竿竿翠竹,竹影婆娑,并没有其他人影。
再回眸,覃洲的目光仍锁在她身上,目光深深,似乎是想看透她的表象,看到她心里去。
风姿俊美的男子站在竹林凉亭前,目光眷恋,宛如一幅精心勾勒的画卷。
姜宓却不打算多看,她转身抬脚就要走。
覃洲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是含着砂纸,又哑又涩,却又柔肠百转。
“谢娘。”
这一声呼唤音量不高,可却将情感压抑到了极致,让不乐都忍不住顿足看了他一眼。
可姜宓心头一跳后,就充耳不闻,仍是想要离开。
覃洲大步流星追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苦涩:
“如今你连见我一面都觉得厌烦了吗?”
见此,不乐快步走开一段距离,一边放哨,一边提防覃洲。
姜宓挣脱不开,不得已抬眸看他,见他下颌绷得紧紧的,心念一动,眼眶中便出现了些许晶莹水色。
她又怕被他看到似的,飞快撇过头,垂眸道:
“那天已经和殿下说得很清楚了,自此形同陌路才是最好的。”
话一出口,姜宓明显感觉到禁锢着自己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她再次企图挣脱。
覃洲却不放。
“谢娘,你如此聪慧,该明白我的苦衷,明白我的身不由己。”
“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我才不能成为你身上的污点!是你一直不明白!”
姜宓隐忍低吼,削肩止不住颤抖。
覃洲一愣。
而后那颗被挖空的心又像是被重新填满,他喉结滚动着,又是酸涩,又是幸福。
她还是爱自己的。
他感受着手掌中那抹纤细的挣扎,轻轻一带,就将女子带进了自己怀里。
“谢娘。”
覃洲感受着怀中失而复得的软玉触感,几乎是喟叹出声。
他自认为是个宠辱不惊,看任何事物都云淡风轻的人,可偏偏遇见了她。
以往所有的惯例都被打破,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看到丫鬟发髻上的珠花会想起她,看到官署的文牍会想起她,就连吃饭拿起碗筷也会想起她。
明明不是多长的时间,她却如水一样渗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
一想起,便是蚂蚁啃石般细细密密的痛。
如今,终于能再次拥她入怀。
姜宓却是一凛。
“你放开我。”
她一直对周围的环境不放心,双手用力撑开覃洲的胸膛,挣扎着要走。
覃洲不放。
两个人挣扎拉扯了一会儿,覃洲突然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啜泣,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姜宓这才缓缓抬头。
她依旧是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却美若芙蓉,唇不点而朱。
可现在她那双含情的眸子里盈着点点珠泪,欲坠未坠。
覃洲顿觉手足无措,想要伸手为她拭泪,可却被姜宓避开。
“你是宗氏皇亲,我只是个寻常孀妇,万万不该有牵扯。”
覃洲凤眸深深,极为幽亮,“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且放心将一切交给我,到时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自姜宓那句话之后,他眼中的苦涩就散去了大半。
他明白了姜宓的心结在何处,心下一宽,如今步步试探。
姜宓红唇翕动,想要再说些绝情的话,可又清楚明白自己不能在此多和覃洲纠缠,只能偏转螓首一言不发。
覃洲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伸手将姜宓的脸转回来,俯身低头欲吻她,可姜宓又一次避开。
她美眸圆瞪,嗔怒道:“覃洲!”
覃洲也不知自己刚才怎么就冲动了,此时只好松手。
“淑雯还在等我,殿下,我先告辞了。”
见此,不等覃洲反应,姜宓提起裙摆一阵小跑,轻盈如风吹竹叶,从他眼前掠过了。
覃洲怔怔看着,倏而露出了一抹笑。
只要她仍心属自己,那就万事大吉。
很快,他眼神就变得坚定深邃起来,遥遥眺望皇宫方向。
……
姜宓脚步匆匆循着来路返回,心跳还没完全平复,林淑雯就急急迎了上来。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你半天都没有找到。”
姜宓扯起嘴角,“只是随意走了走,这竹林倒是不好辨别方向,找了半天才回来。”
林淑雯也只是下意识随口问问,得到答案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她四下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刚才邺王离席去了一边的竹楼,你说我要不要过去?”
自来了这王府,她还没有单独和邺王说上一句话呢。
姜宓一凛,问:“邺王何时离的席?”
她还是担心自己和覃洲在凉亭前的那一幕被人偷窥了去。
林淑雯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道:
“就在你回来前不久。”
闻言,姜宓眉头缓缓舒展。
邺王腿脚不便,行走缓慢,想来是来不及往返这段路程。
林淑雯拉住她的手臂,咬唇道: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姜宓这才想起林淑雯刚刚问了什么,“今日是邺王生辰,你借着送生辰礼物的名头过去,也不会显得突兀。”
林淑雯看向她的丫鬟手里捧着的锦盒,脸上出现绯红。
“这是我父亲珍藏的《千里江山图》,你觉得他会喜欢这份生辰礼吗?”
姜宓这才知道那长长的锦盒里究竟放了什么,心中不由一阵咋舌。
《千里江山图》她也有所耳闻,是一代大师踏遍境内河山,呕心沥血绘制而成,前朝宫变后遗失,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这种稀世珍宝,再死板的人见了,都会喜欢。
姜宓点头,想了想又道:“之前我教你的,不过是一些接近他的技巧,你想要和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那么真心远比技巧更重要。”
她虽存了些自己的小心思,却从未对林淑雯生出过恶意。
姜宓认真道:“你不必事事请教我,在他面前你还是要做你自己,让他看到你身上的特质。”
林淑雯咬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