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
晨光从山脊那边一点一点爬过,把整片被轰烂的雪谷照了个彻底。
坑洞、塌方、烧弯的钢铁骨架,全都被淡淡的金色一层一层铺上去,像给残骸勉强蒙了一层干净的皮。
远处先是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不是爆炸。
是引擎。
一架中型运输机从云后压下来,喷口的尾焰在空气里拖出一缕淡淡的雾线,缓慢而沉重地掠过谷口。
紧接着,是更多的机型。
侦察机、医疗舱改装机、小型无人机。
一架架像被人往这片洇开的伤口里丢纱布,绕着雪谷转了一圈,又开始分批落下。
雪地上亮起一串串新的光。
医疗小队踩着没到膝盖的雪往里冲,简易担架与检测仪器被迅速展开,带着一股刚从后方基地带来的消毒水味,和这片混乱撞在一起。
——
查克靠坐在一块半埋的装甲板旁。
金发被血黏在一起,额头的伤口用临时绷带胡乱缠着,露在外面的那一截依旧在缓缓渗血。
呼出的白气有些乱,却还在同医疗兵争执“我真的不用躺担架”。
不远处,陈秋水被人从马背旁扶下来。
他整条左臂被固定在胸前,制服上裂开的一大片被剪掉,露出底下被厚厚绷带裹住的肩部。
那条原本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此刻略微弯着,声音却还是稳的,低声交代着什么,把昏迷的伊利亚交给医疗组。
陈洛水坐在雪地上,被两个军医左右一人架着。
她嘴角裂了一道口子,手背、膝盖全是擦伤,嗓子还是哑的,一张嘴刚想说“我没事”,就被氧气面罩扣住,只好瞪着眼,用力朝东方倾心那边看。
——
夏至是走过来的。
她的外套被炸得发黑,袖口处还有没擦掉的血痕,却依旧笔直地迈过一地残骸。
医疗兵试图拦她,被她侧了下身轻易绕开,就继续往谷底方向去。
Sydney则像是从烟里“显形”的。
爆炸烧过的装甲碎片反射出她身上的冷光。
与东方倾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此刻沾了一点灰,制服却被她整理得一丝不乱。
她扫了一圈战场,目光迅速锁定躺在雪中的那道天蓝色身影,脚下加快了一点。
——
谷底中央,抚叶还站在那里。
风衣下摆被炸裂的气流卷开了一角,边缘焦黑,布料裂口里隐约能看见里面同样被炸出的擦伤。
她的一只袖子被烧出一个不规则的洞,冷风从焦边灌进去,将那圈红发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头发末端带着被高温灼过的卷曲。
嘴角有一道极浅的血痕,从唇边一直划到下颌,被她抬手随意一抹,只在指节与手套之间留下细细一条暗红。
胸口的军团风衣扣子崩掉了一枚,敞开的那一线里,呼吸微微起伏,节奏不算急,却明显不是方才那种“只当散步”的从容。
她仍旧一言不发。
握着令牌的那只手指节发白,虎口处隐约有被震裂的细小血痕,随着她缓慢松开、又握紧,渗出的血在黑色手套表面铺成一层很淡的红。
视线越过塌陷的坑洞、穿越机的残骸、半空中还未完全散尽的烟尘,静静落在那一处——
在所有人的喧闹与脚步声之外。
东方倾心安静地躺在那里。
医疗小队已经在她身边蹲下,正在推开积雪,检查呼吸与心率。
仪器的指示灯亮起又熄灭,数据在屏幕上一行行刷过。
抚叶站得很远,却像能看清每一个数字。
她的手指在掌心里慢慢合拢,又慢慢摊开。
动作小到几乎看不见,却带动胸口那一线暗色血迹轻微牵扯了一下。
仍旧没有说话。
“抚——”
那声开头在喉咙里磕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什么不该贸然喊出的称呼。
抚叶侧了侧头。
顺着她的余光,凯瑟琳正快步从雪坡那头走来。
金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军帽不知在第几次爆炸时丢了,鬓角沾着一条已经干掉的血痕。
她喘得很轻,却显然一路小跑过来,肩章上属于军官的纹路在晨光里跳了一下。
走近时,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在抚叶肩口那处被炸裂的布料上停了半秒——那里面同样有一道划伤,血已经止住,只在皮肤与里衣上铺了一小片深色。
“执行长。”
她在抚叶两步之外站定,声音压得很低:
“第七穿越机中队,确认损毁六架,重度受损三架……”
凯瑟琳顿了顿,视线很快掠向谷底另一侧。
“前期投入的地面小队,已确认失联与牺牲人数……”
她报了一个数字。
数字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硬,落在雪地上,像又多添了几道看不见的碑。
“具体名单还在核对。”
她收回目光,又迅速做了个小小的呼吸调整,才继续往下报:
“东方倾心少校这边……”
凯瑟琳微微偏头,看了眼那边医疗组递来的初检数据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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