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比预想的更难寻觅。
浓雾在晨光中逐渐稀薄,却未完全散去,依旧缠绕在林间,模糊着视线。两人在崎岖湿滑的山林中穿行,耳畔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流水声,却每每在以为接近时,发现那不过是风吹过林梢的错觉,或是远处更深谷底传来的回响。
沈昭的右手指尖传来阵阵抽痛,肩膀的伤口虽已止血,但每一次手臂摆动都会牵扯出火辣辣的不适。更麻烦的是,鼻尖似乎总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那是“追影香”残留的气息,还是心理作用?她无法确定,但那种被无形之物标记的感觉,如影随形,让她心神难安。
萧衍的左臂伤口显然更深一些,但他只是用布条紧紧扎住,面色如常地在前方引路,唯有偶尔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唇色,泄露出一丝强忍的痛楚。他的步伐依旧稳健,选择路线时更加谨慎,尽量避开可能留下明显痕迹的泥泞地带和易折断的枯枝。
“必须尽快找到活水。”萧衍再次停下,侧耳倾听片刻,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追影香’并非凡品,其香气极韧,可附着于衣物、皮肤甚至发丝,寻常尘土难以掩盖。唯有流动的活水,方能彻底涤净。”
沈昭点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连续的战斗、逃亡、伤痛与精神的高度紧绷,让她渴得喉咙冒烟。找到水源,不仅是为了清洗,更是为了生存。
或许是上天终于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又艰难前行了约半个时辰,拨开一片格外茂密的垂藤后,一条宽约丈许、水流清澈见底的山溪,赫然出现在眼前!
溪水潺潺,撞击着河床中的卵石,发出悦耳的淙淙声。水汽清新,带着山林特有的凉意,瞬间驱散了周遭的沉闷与甜腻的疑云。
两人警惕地观察了溪流上下游片刻,确认附近并无异状,这才迅速靠近水边。
“先喝,慢些。”萧衍率先掬起一捧水,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才小口饮下。沈昭也学着他的样子,清凉甘甜的溪水入喉,仿佛久旱逢甘霖,瞬间缓解了身体的焦渴与疲惫,连伤处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解了渴,萧衍立刻道:“脱去外衫,仔细清洗,特别是伤口附近和头发。我去上游警戒。” 他说着,便拿着匕首,快步向上游方向走去,占据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岩石,背对溪流,警惕地注视着来路。
沈昭明白他的顾虑。她迅速脱去被划破、沾染了尘土和可疑气息的粗布外衫,只着中衣,踏入冰凉的溪水中。伤口遇水刺痛,但她咬紧牙关,仔细清洗肩头和手臂,又将长发散开,浸入水中揉搓。清凉的溪水带走污秽,也仿佛带走了部分疲惫和紧张。她按照萧衍的吩咐,将外衫也在溪流中用力漂洗揉搓了数遍,直到再也闻不到任何异常气味,才拧干,铺在溪边干净的石头上晾晒。
她也注意到萧衍留在下游石头上的染血布条和外衫,默默地将其一并清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沈昭坐在溪边一块被阳光晒得微温的石头上,看着自己依旧被木片固定的右手手指,尝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昨日萧衍教的“内感”之法,闭上眼睛,忍痛将微弱的意念沉入丹田,试图引导那丝气息流向疼痛的指尖。
气息流转得极其缓慢,仿佛也因主人的伤疲而惫懒。但当那一丝微弱的暖流终于艰难地抵达指尖伤处时,一种奇异的舒缓感传来,虽然无法立刻治愈,却明显缓解了那种尖锐的抽痛,带来些许麻木与温暖。
“气息……真的可以用于疗伤?” 沈昭心中一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想起萧衍说过,力量可用于攻,亦可用于守,可用于破坏,亦可用于滋养。这或许就是“控制”的另一层含义——不仅仅是指向外的爆发,更是对自身内在的精微调控。
她沉浸在这种新发现的体验中,忘记了时间。直到萧衍的声音从上游传来:“差不多了,换上干净衣物,准备离开。”
沈昭连忙收敛心神,见外衫已半干,便迅速换上。萧衍也走了回来,接过她洗净的布条和外衫(他的伤口已重新上药包扎),直接套在半干的中衣外。湿衣贴身并不舒服,但在逃亡中已是奢侈。
“感觉如何?”萧衍看向她的手指。
“好些了,用您教的方法,气息流转似乎能缓解一点疼痛。”沈昭如实回答。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好。能想到将气息用于舒缓伤处,说明你开始真正理解‘控制’的多样性。记住这种感觉,日后受创,可借此法稳住伤势,争取时间。”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此法治标不治本,且消耗心神。你如今根基浅薄,不可过度依赖,真正恢复还需药物与静养。”
“是。”沈昭点头,将这话牢记心中。
两人就着溪水,吃了最后一点几乎变成碎末的干粮。补给已彻底耗尽。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沈昭望着溪流下游的方向,那里山势似乎渐趋平缓,隐约能见到更远处朦胧的山影,“继续向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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