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被无限放大。
沈昭紧贴着冰冷的立柱阴影,全身肌肉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她一只手按在怀中的羊皮纸上,另一只手悄然摸向袖中的银簪。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洞开的门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着些许泥泞的黑色官靴,靴面绣着暗纹,并非普通家丁或仆役的样式。紧接着,一个身着深灰色劲装、腰佩长刀的高大身影侧身而入。此人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如鹰,进门后并未立刻四下搜寻,而是先谨慎地扫视了整个房间的布局,目光在几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包括沈昭所在的立柱——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是个高手,而且训练有素。沈昭的心沉得更深。
灰衣人侧身让开门口,微微躬身。随后,另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靛蓝色织锦常服,外罩同色披风,玉冠束发,身量挺拔,行走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以及……一丝刻意收敛却依旧透出的锐气。他的面容与沈昭有几分相似,只是线条更加冷硬坚毅,正是她的兄长,镇国公世子——沈晏。
沈昭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一半,却又被更大的疑惑攥紧。兄长?他怎么在这里?而且是以这种方式?他身后那个明显是军中好手的灰衣人又是谁?
沈晏的目光落在满是灰尘的书桌上,那里还留着羊皮纸展开过的痕迹,以及几点未干透的、晕染开的墨迹(实则是沈昭的泪滴)。他眼神微凝,随即抬手示意。那灰衣人立刻会意,身形一闪,已退出书房,并反手将门虚掩,守在了门外。
书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隔着弥漫的灰尘和凝滞的空气。
沈晏没有立刻说话,他缓缓走到书桌前,伸出戴着扳指的食指,轻轻抹过桌面上那点湿润的痕迹,又看了看多宝阁上弹开的暗格。然后,他才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投向沈昭藏身的立柱。
“出来吧,昭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或者,我该说……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 最后两个字,刻意加重,直指她此刻伪装潜入的身份。
沈昭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兄长显然早已察觉。她深吸一口气,从立柱后走了出来,依旧保持着小厮的装扮,脸上抹的灰还在,但那双眼睛却再也掩饰不住复杂的情绪——惊疑、困惑、委屈,还有一丝被撞破行藏的尴尬。
“兄长……”她低声唤道,声音干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我不在这里,难道真让你一个人在这空宅子里乱闯?”沈晏打断她,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眉头却蹙了起来,“靖王的人递消息给我,说你今日会来。我本安排好了府中守卫,确保无人打扰。但我的人刚刚发现,除了你,似乎还有另一批人也盯上了这里,行踪诡秘。我不放心,便亲自过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沈昭脸上那粗糙的伪装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语气依旧严厉,“只是我没想到,你动作倒快,已经找到了东西。”
沈昭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那里藏着母亲的羊皮手札。“兄长……你早知道母亲留下了东西?也知道……‘伪印’的事?”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晏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像是有千斤重。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沈昭,看着窗外荒凉的院落,声音低沉了许多:“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刚才看到的更多。母亲去世前,只含糊地叮嘱过我,要保护好你,尤其要小心某些‘观星窥命’之人。她说过,若你将来出现大的变故,或有人试图探究你的命格,可以去她书房旧物中寻找线索。但具体是什么,她未曾明言。”他转过身,眼神锐利而深沉,“‘伪印’……母亲果然是为了保护你。这些年,你性情大变,记忆混乱,我虽疑心,却从未敢往这方面深想。今日看到你,看到这暗格被打开……看来,靖王查到的,和我猜测的,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提到“靖王”时,语气并无多少感激,反而带着一丝审视。“他倒是肯为你费心,连这等隐秘的旧档和潜入计划都能安排。”沈晏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昭,“昭儿,你老实告诉兄长,靖王如此助你,除了查明真相,他还想要什么?或者说,你答应了他什么?”
沈昭被他问得心头一紧。兄长的敏锐和警惕远超她的预期。她不敢隐瞒,斟酌着词句道:“王爷他……确实有所图。他生母宸妃娘娘也姓沈,可能同样出身南疆,且去世疑点重重。他想借我身上之事,查明宸妃娘娘的真相。我们……算是合作,互有所求。我帮他查宸妃线索,他助我解开封印,找回记忆和能力。”
“合作?”沈晏低声重复,嘴角扯出一丝冷冽的弧度,“与虎谋皮。靖王萧衍是什么人?他会做亏本的买卖?只怕你查清了自己,也未必能摆脱他的掌控。”他紧紧盯着沈昭的眼睛,“还有,他如何能笃定你身上的异常与南疆秘术有关?他甚至能查到宫内旧档……昭儿,你在他面前,究竟暴露了多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