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南疆历七月十五。
当最后一抹残阳如血般被黑沼岭狰狞的山脊线吞噬,葬月谷上方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铅灰色。没有星光,只有一轮硕大、圆满、边缘却仿佛浸染着一圈朦胧暗红晕轮的月亮,缓缓升至中天。惨白中带着邪异红光的月华,如同粘稠的水银,无声无息地倾泻而下,却唯独被葬月谷上方那终年不散的灰白雾气贪婪地吸收、转化,使得谷地上空凝聚出一团不断翻滚、内部隐隐有暗红电蛇游走的污浊云涡。
谷底,山腹空间。
气氛已狂热到近乎癫狂。
那座黑石祭坛上,所有的符文都已被点燃,蒸腾起粘稠如实质的黑红气焰。祭坛脚下的巨**阵,每一道惨白色的线条都在剧烈发光,与插在关键节点上的黑色“魇鼍骨锚”共鸣,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亿万虫豸啃噬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焚香的异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腐烂的甜腻气息。
围绕着法阵边缘的数十个铁笼旁,黑袍术士们放弃了鞭打和呵斥,转而用一种狂热而颤抖的语调,齐声吟唱着音调古怪、音节拗口的咒文。他们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下闪烁着兴奋的、非理性的红光。笼中的囚徒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绝望的哭喊、嘶哑的求饶、徒劳的撞击铁栏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地狱交响。许多人已经瘫软如泥,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提前抽走。
三名“暗血卫”分立祭坛前方三个特殊方位,组成一个三角阵势。那名“观察者”昂首而立,面具下的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扫视着整个空间,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操纵者”双手虚抬,十指间黑色雾气凝聚成无数细小的触须,蔓延至法阵各处,仿佛在精细地调整着能量的流速与配比。“汲取者”则深深垂首,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吸力”达到了顶峰,将空间中弥漫的恐惧、绝望、痛苦等负面情绪,如同鲸吞般吸纳,使其身周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的黯淡区域。
而祭坛顶端,那尊诡异的黑石雕像,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雕像空洞的眼眶中亮起了两点腥红的光芒,咧开的巨口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呻吟。它双手捧着的“噬魂血晶”,体积膨胀了近乎一倍,内部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滚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贪婪与饥渴波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山腹空间微微震颤,与地底深处传来的、更加狂暴的“墟渊”脉动渐渐趋向同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那个最终的时刻。
祭坛正前方,法阵能量汇聚最强的一点,空间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暗影拼接而成的虚影,缓缓从中浮现、凝实。
那是一个身披繁复暗金色长袍的身影,面容笼罩在一层不断变幻、无法看清具体五官的雾气之后,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渊、仿佛能吸摄灵魂的眼眸。他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奇异紫黑色晶体的骨杖,杖身缠绕着缕缕如有生命的黑气。
正是“赵先生”!虽非真身降临,但这具以庞大魂力与邪能凝聚的“投影”,其散发出的威压,却比那三名暗血卫加起来还要沉重、还要阴冷。他的出现,让整个空间的邪力瞬间沸腾、臣服,所有黑袍术士的吟唱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时辰已至。”赵先生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直接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意识深处,冰冷、漠然,如同宣读命运的神只,“以血为引,以魂为薪,恭迎‘墟渊’之息,洗涤此界污浊,铸就永恒……”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骨杖,杖尖紫黑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邪光!
“献祭——开始!”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整个法阵的光芒暴涨到极致!所有黑色骨锚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祭坛上的黑石雕像眼窝中的红光炽烈如血!
“不——!!!”
“啊啊啊——!”
最靠近祭坛的十几个铁笼轰然炸开!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内部所有囚徒的身体,在法阵邪力的牵引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爆的浆果,瞬间崩解成浓郁的血雾与扭曲的灵魂光团,如同百川归海,哀嚎着、挣扎着,被强行抽向祭坛顶端的噬魂血晶!
血晶发出震耳欲聋的饥渴嗡鸣,光芒大盛,体积再次膨胀,散发出的邪异威压令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就是现在!
“动手!”
葬月谷外,三个不同的方位,进攻的信号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
“呜——嗡——!”
谷口东北侧一处密林中,低沉雄浑、却又带着铮铮破邪之意的琴音,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顾无言盘膝坐于焦尾琴后,面色沉凝如铁,十指在琴弦上化作一片幻影!不再是之前潜行时的“静默”或“误导”,此刻的琴音恢弘磅礴,带着金戈铁马般的杀伐之气,更蕴含着《净音诀》中最高深的“镇魂”、“破邪”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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